送走陳家人。
鐵簡文強打起精神,當場把錢一分為四,其中兩份分別給了大房和三房。
“老大,老三,要回來這些錢,你們一人一份,算是媽對你們的一些補償,剩下的這些給老二一家?!?/p>
大房和三房都沒有意見。
剩下的兩份錢,鐵簡文給了趙蘭花。
她語氣仍然有些生硬:“老二媳婦,因為邵麗仙,這些年我最虧欠的就是老二,這是我補償老二的那一份,你收著。”
趙蘭花一聽這錢是補償給自家男人的,直接拒絕了:“媽,這錢我不能要,我不能替敬武作主。”
她是喜歡錢,但也明白,有些事埋在心里的疙瘩那就是一輩子的,她可沒有資格替自家男人原諒。
鐵簡文是出了名的鐵娘子,說不出什么軟話,能借著給兒媳婦說話向兒子道歉已經(jīng)是奇跡了。自認為道了歉,她期盼的目光望向邵敬武。
邵司令的表情卻很淡:“媽,這些我不缺的東西不用給我?!?/p>
鐵簡文心里難受,顫顫巍巍的叫了聲:“老二,媽知道這些年你受苦了,我知道你原諒不了我,但你起碼收下錢,讓我心里松快點,成嗎?”
邵司令得到了那期待已久的道歉,卻并未開心起來。
他不敢深想,如果邵麗仙真的是鐵簡文的女兒,那他是不是這一輩子都等不到一個道歉?
“媽,您要是真想補償我,那就分家吧?!?/p>
鐵簡文情緒有些崩潰:“是不是蘭花和時櫻對你說了什么,是不是她們對我心有怨恨,慫恿你分家?連你也不要我了是不是?”
邵司令:“蘭花和時櫻從來沒在我面前說過你半句不好,我想分家,是我自己的決定,我不想讓我的妻子女兒為誰而妥協(xié)。”
鐵簡文倉皇搖頭:“你還是怨我,我知道你不喜歡趙蘭花,你娶她就是為了氣我。”
“我跪著去求秦今安,把她求回來和你復婚,好不好。”
邵司令被氣的一口氣堵在胸口:“我是那種為了和你賭氣就能搭上婚姻的人嗎?你有沒有尊重我,有沒有尊重蘭花?你知道我是從哪里邵麗仙身世有問題嗎?我——”
趙蘭花及時拽住他:“好了好了,都少說兩句?!?/p>
老太太今天受的刺激已經(jīng)夠多,現(xiàn)在再告訴她真相,老太太指不定怎么想呢?
邵家大房媳婦趕緊攙扶著鐵簡文,半拖半拽把人帶走。
……
今天注定是個難眠之夜。
趙蘭花在床上烙煎餅似的睡不著。
“老邵,要不要把常佩婷的事告訴媽媽,我感覺她今天的狀態(tài)很不對呢?”
邵司令:“哪里不對了?”
趙蘭花到底是女人,心細如發(fā):“媽今天的反應太平淡了,就讓人把陳家人銬走,然后就沒有了?”
邵司令坐了起來,也有點擔心:“要不,我們去看看?”
“去吧去吧。”
趙蘭花也是這么想的,雖然有婆媳矛盾,但鐵簡文實在是可憐,她也沒忍心落井下石。
到了鐵簡文的房間。
敲了敲門,沒人應聲。
邵司令的心臟狂跳,抬腳踹開了門。
房間中空空如也。
桌上擺著一封信,拆開信封,簡單看了兩眼,邵司令臉色巨變。
“快去找人!”
邵司令把家里人全叫醒了,四處分頭去找。
時櫻聽見聲音,也迷迷糊糊睜開眼。
聽見是鐵簡文不見了,也跟著心驚肉跳。
還是邵老爺子更了解媳婦:“去醫(yī)院,簡文肯定是去醫(yī)院了?!?/p>
軍區(qū)醫(yī)院。
鐵簡文坐在邵麗仙身邊,她對病床旁負責看守的警衛(wèi)說:“我有話單獨和她說,麻煩小同志出去等著。”
鐵簡文胸前的勛章晃的人眼花,警衛(wèi)員同志眼中帶上一絲敬畏。
“好,您聊著,我就在門口等著,有什么情況叫我。”
他出去帶上門。
鐵簡文理了理身上的中山裝,胸前佩戴的勛章叮咚撞在一起。
“邵麗仙,你知道我為你付出了什么嗎?”
邵麗仙聲音衰弱:“媽,我知道,我對不起你,你能不能原諒我?!?/p>
“你養(yǎng)了我三十五多年,我不信您對我沒有一點感情。”
鐵簡文:“感情?怎么可能沒有感情?!?/p>
她點著胸前的徽章:“這一枚,是拿我兩個女兒的命換來的,我一直貼身帶著,那年,我組織城里的難民有序撤離,躲在防空洞和地窖。”
“我的孩子呢,被人騙著跑出去來找我,被鬼子挑在刀尖,捅破了肚子?!?/p>
“我找到她們時,都認不出來,那居然是孩子的身體?!?/p>
“我夜夜驚厥,睡不著覺啊,直到,我發(fā)現(xiàn)我懷孕了?!?/p>
“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,我夢到我的兩個女兒又投胎到我肚子里,我好開心?!?/p>
“那時候我就發(fā)誓,等肚子里的孩子出生,我絕不讓她受一點委屈,受一點傷也不行?!?/p>
鐵簡文直勾勾盯著邵麗仙:“我發(fā)的誓我一個一個都做到了,我沒讓你受一點傷,把你捧在手心里,你有三個親哥,我把你排在最前面?!?/p>
“但你——不是我的孩子。”
邵麗仙痛哭流涕:“媽,我也想托生在你肚子里,我也想的,我起初不知道我是陳家的孩子,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,我不是有意瞞著你?!?/p>
鐵簡文輕嗤一聲,聲音放柔了下來:“麗仙,你愿意贖罪嗎?”
邵麗仙死命點頭:“我愿意,我當然愿意,只要您能消氣,讓我干什么都行?!?/p>
鐵簡文:“行,那你去死吧?!?/p>
話音剛落,她從袖子里掏出一把剁骨刀,對著邵麗仙的脖子就劈了下去。
“媽——”
邵麗仙放聲尖叫,但一個手被鎖著,她拼命挪動也只是挪到床邊。
刀還是落在了她身上,不過是一刀劈在了肩膀上,卡在了肩膀的骨縫里
鐵簡文使勁拔出刀,接著要在一刀劈下時,砰的一聲。
病房門被踢開。
邵司令沖了進來,劈手去奪鐵簡文手中的刀。
鐵簡文紅著眼睛:“放手!”
邵司令氣急:“你這是干嘛,沒必要為了她搭上你一條命!”
鐵簡文:“你今天要是敢攔我殺她,我就連你一起砍了?!?/p>
“我女兒死了,兒子也不要我了,她憑什么不死,憑什么!我好恨自己!”
鐵簡文有多愛邵麗仙,現(xiàn)在就有多狠,而她對自己的恨,更致命,更為濃烈。
等把仇人解決了,她也不想活了。
邵司令搖著她的肩膀:“四妹還活著?!?/p>
鐵簡文呆滯了:“你說什么?”
邵司令喘了口氣:“四妹還活著,我找到了四妹的女兒,四妹和丈夫被下放到黑省,我也在找她?!?/p>
鐵簡文的臉色幾經(jīng)變換,手中的刀當啷一下掉在地上。
人群中,時櫻摸了摸鼻子。
間諜供詞名單需要保密,所以,在中央那邊為專家平反前,她也需要跟著保密條例走,暫時不能透露常佩婷的下落。
邵司令只知道常佩婷在黑省,但并不知道她就在紅星農場
不過,聽宋局長那邊說,也就是這幾天的事。
鐵簡文被勸了下來,邵麗仙就沒有那么幸運了,流了滿床的血,又被拖到急救室搶救。
她是病患,但因為情節(jié)不嚴重,最多只能被判上三四年。
等身體恢復了,就要被拉去勞改。
晚上,鐵簡文幾乎一夜沒睡。
白天一大早,她就要吵著鬧著去見孫女。
邵老爺子也是被嚇到了,立馬讓助理員把許金鳳接來。
一小時后。
許金鳳懵懵懂懂的進了門。
鐵簡文在看到她的一瞬間,捂住嘴,泣不成聲。
許金鳳有一雙非常像邵老爺子的眼睛。
許金鳳預感到她就是自己的外婆,眼眶紅紅的撲了上去:“外婆,你是我外婆嗎?”
鐵簡文摸著她的頭發(fā),把她全身上下,仔仔細細摸個遍:“是我,我是你外婆。”
祖孫倆相認,鐵簡文的眼淚都快流干了。
邵老爺子一把年紀的人了,也抹了抹眼眶。
沙發(fā)上,鐵簡文拉著許金鳳問東問西。
許金鳳也乖巧的回答。
就在鐵簡文問她有沒有什么朋友時,許金鳳臉紅撲撲的:“外婆,我特別要感謝時櫻,如果不是她,您就見不到我了。”
“我剛下鄉(xiāng)村里小混混想欺負我,時櫻救了我,她是我最好的朋友!”
許金鳳興致勃勃,完全沒有注意到鐵簡文難看的臉色。
就在這時,家屬院的廣播,“呲”的一聲響了起來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