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話狠狠扎了陸塵一下。
他攥著她胳膊的手猛地收緊,秦羽墨疼得倒抽一口冷氣,卻死死咬著唇不吭聲。
“先生!擔架來了!”雷坤的聲音及時響起,打破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。
他動作麻利地指揮兩個兄弟抬著一副簡易折疊擔架沖進來。
陸塵狠狠瞪了秦羽墨一眼,有怒火,有煩躁,還有一絲被那句“沒差”刺到的,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憋悶。
他猛地松開她的胳膊,力道大得讓秦羽墨身體晃了晃。
他反手將肩上的野太刀“哐當”一聲丟在旁邊的金屬器械臺上,沉重的刀身砸得臺子嗡嗡作響。
“抬上去!”陸塵對著雷坤低吼。
雷坤趕緊和兄弟上前,動作盡量輕柔地去扶秦羽墨。
“別碰我!”秦羽墨猛地揮開雷坤伸過來的手。
雷坤眼疾手快,趕緊托住她沒受傷的肩背。
“嫂子...秦總!您別犟了!這船真快不行了!”雷坤急得冒汗。
秦羽墨看著陸塵背對著她,正彎腰粗暴地撿起地上一個殺手掉落的戰(zhàn)術背包,翻找著什么。
那寬闊的后背繃得死緊,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。
她閉上眼,不再掙扎,任由雷坤和另一個兄弟小心將她挪上冰冷的擔架。
身體接觸到擔架帆布時,斷腿處傳來的劇痛讓她身體猛地一抽,牙齒死死咬進下唇,嘗到了濃重的鐵銹味。
陸塵翻找的動作頓了頓,沒回頭,只是從背包里扯出幾卷干凈的止血繃帶和一小瓶醫(yī)用酒精,看也沒看,反手“啪”一聲丟在秦羽墨手邊的擔架上。
“自己捂捂!別他媽半路流血流死了!”
秦羽墨睜開眼,看著手邊那卷粗糙的繃帶和小瓶子,又看了看陸塵依舊背對著她的,緊繃的后背。
她沒說話,只是默默伸手,指尖因為脫力和疼痛而控制不住地顫抖,費了好大勁才抓住那卷繃帶,冰涼的觸感讓她指尖一縮。
陸塵直起身,把那個翻得亂七八糟的戰(zhàn)術背包甩給雷坤:
“看看有什么能用的!”
他自己大步走到門口,撿起地上那把剛才被他丟掉的銀色手槍,檢查了一下彈匣,咔噠一聲上膛,別在后腰。
然后,他彎腰,一把抄起剛才丟在器械臺上的那柄野太刀。
他這才轉(zhuǎn)過身,掃了一眼已經(jīng)被抬上擔架,臉色慘白閉著眼,手里還死死攥著那卷繃帶的秦羽墨。
“走!”陸塵扛著刀率先走向艙門破洞外的幽暗走廊。
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,像一堵移動的,沾滿血污的鐵墻。
雷坤趕緊招呼兄弟抬起擔架跟上。
擔架一動,顛簸帶來的劇痛讓秦羽墨悶哼出聲。
她睜開眼,看著陸塵走在前方,扛著刀的背影。
貨輪老舊引擎的轟鳴聲悶在鋼鐵的腔子里,帶著一種茍延殘喘的震顫。
甲板上,海風濕冷黏膩,裹著咸腥味,死命往人骨頭縫里鉆。
陸塵走在最前頭,海風把他戰(zhàn)術背心領口吹得敞開些,汗水和干掉的血污混在一起,油彩糊了半張臉,剩下的部分繃得像塊鐵板。
“坤子,船還能撐多久?”陸塵頭也沒回。
雷坤抬著擔架前頭,聞言趕緊偏頭吼回去。
“頂多二十分鐘!輪機艙那邊動靜不對,漏水警報早他媽響了!”
像是給雷坤的話敲鑼打鼓,船身猛地向左側(cè)一傾!
幅度不大,卻足夠讓抬擔架的兩個兄弟腳下一個趔趄。
“操!”雷坤低罵,死命穩(wěn)住下盤。
擔架上,秦羽墨的身體隨著傾斜猛地一晃,斷腿處被狠狠牽扯,短促的痛哼從她緊咬的唇縫里擠了出來。
走在擔架旁邊的陸塵,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,非常細微。
扛著刀的肩膀似乎繃得更緊了些。
他沒回頭,也沒說話。
“穩(wěn)點!”雷坤朝抬后頭的兄弟吼,自己也加了十二分小心。
剛穩(wěn)住沒走兩步,一種新的,更令人心悸的聲音猛地撕破了海風的嗚咽,由遠及近,迅速變得震耳欲聾!
轟隆??!
螺旋槳攪動空氣的狂暴噪音!
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,齊刷刷抬頭。
灰暗的天幕下,一架通體漆黑,線條流暢的直升機如同巨大的鋼鐵禿鷲,正朝著這艘破敗貨輪高速俯沖而來!
機艙門敞開著,隱約能看見里面晃動的人影和黑洞洞的槍口!
機身上,一個銀亮冰冷的抽象S標志在陰沉天光下格外刺眼。
葉家的狗!
追得真他媽快!
雷坤臉都綠了:“先生!是葉晚晴!操!”
“看見了?!标憠m的聲音反而沒什么波瀾,冷得像西伯利亞凍土。
他停下腳步,擋在擔架正前方,寬闊的后背完全遮住了秦羽墨的視線。
他微微側(cè)了側(cè)頭,眼角的余光掃過擔架上那張毫無血色的臉。
秦羽墨正艱難地仰著頭,看著天上那急速逼近的死亡陰影,嘴唇抿成一條慘白的直線。
“怕了?”陸塵問。
秦羽墨沒看他,只是死死盯著那越來越近的直升機,攥著繃帶的手指用力到幾乎要摳穿布料。
“怕?”
“死過...一次的人...怕什么?”
陸塵嘴角似乎極其短暫地扯了一下,笑,露出獠牙的前兆。
“那就好。”
他轉(zhuǎn)回頭,重新鎖定那架懸停在貨輪斜上方,高度不斷降低的直升機。
艙門口,一個穿著黑色緊身作戰(zhàn)服,戴著戰(zhàn)術頭盔的身影探出半邊身子,手里端著一支帶有明顯榴彈發(fā)射器的突擊步槍!
“下面的人聽著!”經(jīng)過擴音器處理,冰冷得不帶一絲人味的聲音從直升機上砸下來。
“交出秦羽墨!放棄抵抗!否則,就地清除!”
話音未落,那黑洞洞的榴彈發(fā)射器口,已經(jīng)微微調(diào)整了角度,陰森森地指向了甲板,指向擔架!
擔架旁的幾個兄弟呼吸都停了,臉色煞白。
雷坤額角青筋暴起,握緊了腰間的槍,下意識地瞟向陸塵。
秦羽墨閉上了眼睛,似乎認命了,又像是在積蓄最后一點力氣。
她攥著那卷繃帶的手。
陸塵動了!
沒有預兆!
沒有廢話!
他原本隨意扛在肩上的野太刀,如同被賦予了生命!
握刀的手腕猛地一翻一壓,沉重的刀身帶起一道凄厲的破空尖嘯!
不是劈砍,而是如同標槍般被他朝著斜上方,朝著那懸停的直升機艙門,狠狠擲了出去!
刀光!
一道冰冷,狹長,快得幾乎割裂視線的刀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