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I陸塵轉(zhuǎn)身，大步流星折返破汽修廠。

雷坤還昏死在破帆布堆里，臉色灰敗，大腿上簡陋包扎的布條滲著黑紅的血。

老馬和他那個瑟縮的學(xué)徒，像兩只嚇破膽的鵪鶉，縮在角落的油污里發(fā)抖。

“弄輛車?！标憠m看都沒看老馬，徑直走到一堆廢棄零件旁，扯開一塊沾滿油泥的帆布，露出一輛被拆得七零八落，只剩骨架的老舊吉普212。

車胎癟了，引擎蓋洞開，銹跡斑斑。

“陸爺...”老馬舌頭打結(jié)，看著那堆廢鐵。

“這...這玩意兒早廢了...動不了...”

“能動?！标憠m打斷他。

他蹲下身，布滿繭子和血污的手指直接探進冰冷的引擎內(nèi)部，摳掉堵塞的油泥，扯斷銹死的管線。

“化油器，點火線圈，給我。”他頭也不抬地命令。

老馬連滾爬爬地撲向另一堆垃圾山一樣的零件堆，雙手哆嗦著在里面翻找，機油和鐵銹糊了滿臉。

陸塵扯掉吉普車破爛的門板，露出空蕩蕩的駕駛艙。

他撕下自己沾血的里衣，纏在方向盤光禿的金屬骨架上。

沒有儀表盤，沒有座椅，只有冰冷的鋼鐵。

他撿起一根撬棍，掂了掂，猛地插進駕駛座下方銹穿的地板，當作換擋桿。

純粹依靠力量強行改造。

老馬終于翻出沾滿油污的化油器和點火線圈，遞過來。

陸塵一把抓過，看也不看，手指強行掰開銹蝕的接口，硬捅進去。

線路胡亂地纏繞，搭接，火花在指尖噼啪跳躍，燒焦皮肉的味道混著機油味散開。

他眉頭都沒皺一下。

“油。”他伸出手。

老馬連滾爬爬拖來半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渾濁汽油。

陸塵擰開桶蓋，直接將汽油倒進銹穿的油箱口，溢出的油液淌了一地。

他走到雷坤旁邊，彎腰，單手揪住雷坤的衣領(lǐng)，像拖一袋沉重的沙土，將他拖向那輛鋼鐵骨架的吉普車。

斷腿的傷口在地上摩擦，雷坤在昏迷中發(fā)出痛苦的悶哼。

陸塵將他塞進光禿禿的后排金屬框架里，用幾截粗鐵絲粗暴地纏住他的腰和腿，固定在車架上。

“你，上車。”陸塵指向老馬。

老馬腿一軟，差點跪下：“陸...陸爺...我...我...”

“指路，去碼頭?！标憠m沒有任何溫度。

“或者死在這?！?/p>

老馬連滾爬爬地爬上副駕駛的位置。

學(xué)徒縮在角落里，驚恐地看著。

陸塵坐上駕駛座冰冷的金屬框架，纏著布的方向盤硌著手掌。

他抓住那根插在地上的撬棍檔桿，用盡全力，肌肉賁張。

“轟咔！咔咔咔！”

老舊的引擎劇烈地抖動，排氣管噴出濃烈的黑煙，整個車架都在震顫，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散架。

陸塵踩下光禿禿的金屬踏板，吉普車骨架猛地向前一竄，撞開虛掩的鐵皮大門，沖進了金州城郊昏黃的風沙里。

沒有擋風玻璃，狂風裹著沙礫刀子般劈頭蓋臉砸來。

昆侖集團頂層會議室。

秦羽墨站在主位前，深色披肩下，身體每一寸都在尖叫。

針劑帶來的灼熱像巖漿在血管里奔流，強行壓榨著最后一絲精力。

冷汗浸透了里層的病號服，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。

安致遠的驚愕只持續(xù)了一瞬。

金絲眼鏡后迅速掠過陰冷的算計，隨即堆起虛假的關(guān)切。

“羽墨！你怎么起來了？快，快坐下！你現(xiàn)在需要的是休息！”

他作勢要起身攙扶。

“坐好。”秦羽墨掃過全場，最后釘在安致遠臉上。

“安總剛才說...西北礦坑塌了，陸塵...死了？”

她微微歪頭，披肩滑落一絲，露出脖頸上被汗水浸透的紗布邊緣，慘白的臉上，那抹口紅紅得刺眼，像血。

“救援隊撤了？”

安致遠眉頭微蹙，臉上適時地浮起沉痛。

“羽墨，我知道你很難接受，但事實如此?！?/p>

“礦坑完全塌陷，生還概率為零。”

“救援隊也是基于...”

“誰告訴你生還概率為零？”秦羽墨嘴角扯出一個極冷的弧度。

“你親眼看見他的尸體了？”

安致遠一滯。

“你派人在現(xiàn)場盯著了？”秦羽墨步步緊逼。

“還是說...你巴不得他死在里面？就像你巴不得我醒不過來？”

“羽墨！你胡說什么！我這是關(guān)心你！”安致遠沉下臉。

“關(guān)心？”秦羽墨笑。

“安致遠，收起你那套！你關(guān)心的，是西北的礦！是昆侖的控制權(quán)！”

她不再看他，砍向在座的董事。

“西北礦坑是塌了?！?/p>

會議室響起一片壓抑的吸氣聲。

“但藍晶礦，跑不了！”

“礦藏報告是真的！勘探隊還在！昆侖在西北的根基，沒斷！”

“笑話！”安致遠猛地拍案而起，臉上虛假的面具徹底撕開。

“礦坑都埋了！報告真假誰知道？勘探隊？現(xiàn)在恐怕也兇多吉少！”

“秦羽墨，你還在做夢嗎？”

“外面礦工家屬在圍堵，飛梭王笛在直播控訴！”

“昆侖的信譽馬上就要垮了！你拿什么撐？”

他指著落地窗外樓下隱約可見的騷動人群和閃爍的媒體車燈光，唾沫星子幾乎噴到秦羽墨臉上。

“就憑你現(xiàn)在這副站都站不穩(wěn)的樣子？還是憑你那剛生下來就...”他停頓，惡毒的話意不言而喻。

幾個安致遠陣營的股東立刻起哄。

“安總說的對！”

“秦總，您還是去休息吧！”

“大局為重啊！”

秦羽墨身體晃了一下，眼前陣陣發(fā)黑。

腹部的傷口劇痛鉆心，一股腥甜涌上喉嚨，被她強行咽了下去。

她看著安致遠那張扭曲的臉，看著那幾個跳梁小丑般的股東。

這張臉，這個人，藏在昆侖身邊二十年！

吸著昆侖的血，養(yǎng)著趙金彪那條惡狗，用藍晶礦的毒，用死士的刀，一次次捅向她和陸塵！

恨意如同巖漿。

“安致遠?！?/p>

“西北的藍晶礦...趙金彪那條看門狗養(yǎng)得不錯?。俊?/p>

安致遠臉上的猙獰瞬間凝固，一絲極細微的慌亂在金絲眼鏡后一閃而逝。

“你...你在胡說什么？”

秦羽墨猛地抬手，抽出了幾張折疊的，沾染著暗紅污跡的紙。

“啪！”

她用力將這幾張紙狠狠摔在光潔冰冷的會議桌面上！

紙張散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