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衛(wèi)國的話音剛落，院子里安靜了一瞬。

風(fēng)吹過竹影，池塘起了一圈圈漣漪。

秦羽墨沒說話，但樣子很明顯已經(jīng)在問陸塵。

雷坤站在一側(cè)，他摸了摸耳麥，卻又放下。

這里不需要任何戰(zhàn)術(shù)口令。

陸塵把最后一點魚食灑下，才慢慢起身。

“走。”

只有一個字。

趙衛(wèi)國松了口氣，但額頭上的汗沒有退。

他忍不住又解釋了一句。

“他們說，是量子干擾，也有人說是上行鏈路被植入了黑盒，還有一種可能...”

他停了一下，看著陸塵，又不太敢說。

陸塵看了他一眼。

“說?！?/p>

“有人懷疑，是外面的信號不是我們這邊，不是人為的?！?/p>

秦羽墨心頭一緊。

她第一反應(yīng)是歸墟，是那封郵件，是那串坐標(biāo)。

陸塵卻像沒聽見一樣，轉(zhuǎn)身進屋，拿起桌上的一件薄外套，隨手披上。

“羽墨?！?/p>

“嗯?！?/p>

“總部那邊，讓天機閣全體待命，醫(yī)療，安保，通信，能源，都拉到一級?！?/p>

“好。”

“告訴南宮玄，把那套從來沒對外用過的協(xié)議棧拿出來。”

秦羽墨怔了一下。

“你是說龍脈網(wǎng)？”

陸塵點頭。

“對?！?/p>

趙衛(wèi)國聽不懂，但他明白一個事，陸先生是來真的。

帝都，西郊。

一片山體被切開，銀白色的天眼，靜靜地臥在山谷里。

它很安靜，安靜得不正常。

人來人往，都是頂級專家，都是最好的工程師，沒人說話，腳步聲都壓得很輕。

臨時指揮車?yán)?，大屏幕排成一面墻，滿屏的無信號，無響應(yīng)，鏈路失敗。

“切到備用饋源。”

“備用失敗?！?/p>

“切到二號時鐘?！?/p>

“時鐘步進異常?！?/p>

“切到本地備份。”

“備份被寫保護?！?/p>

每一條指令出去，回來的都是冷冰冰的紅字。

沒人敢罵人，沒人敢摔東西，所有人都在憋著。

車門打開。

陸塵進來的時候，誰都沒注意到他是什么時候到的，他沒帶隊列，也沒帶儀仗，就好像他一直都在這里。

趙衛(wèi)國跟著進來，聲音壓低到不能再低。

“陸先生，這是我們的總指揮，李工?！?/p>

頭發(fā)花白的老工程師站起來，眼眶有點紅。

“陸先生，見過?！?/p>

陸塵點點頭，走到屏幕前，眼睛掃了一遍。

“把數(shù)據(jù)全放出來?！?/p>

“哪方面？”

“全部。”

“好。”

十幾路數(shù)據(jù)同時展開。

時鐘漂移，溫控曲線，低噪放大器的本振，前端級聯(lián)，饋源艙姿態(tài)，主反射面支索應(yīng)力，后端邏輯，地網(wǎng)校時記錄...

屏幕上下雨了一樣。

李工忍不住看了陸塵一眼。

這不是人能看的東西。

就算是這行里最牛的，也得分模塊看，得一條一條排。

沒人敢說自己能一眼看全。

陸塵看了不到十秒。

“停?！?/p>

他抬手，指向一條幾乎沒人注意的小曲線。

“把這個放大?！?/p>

李工愣了愣，手指飛快點開。

那是一條被歸檔的新日志，時間戳三小時前，前端鏈路出現(xiàn)一次自校準(zhǔn)，很正常，也很不正常。

“校準(zhǔn)寫了兩次。”陸塵說。

李工心頭一跳。

“對，寫了兩次，但是第二次沒有回執(zhí)?！?/p>

“不是回執(zhí)問題?！?/p>

陸塵抬眼：“是它不需要回執(zhí)?！?/p>

車?yán)锇察o了一秒。

“什么意思？”趙衛(wèi)國忍不住問。

“有人給它下了命令，但不是我們，也不是他們?！标憠m用手指在空中點了點。

“是它自己動的，它換了個對話對象?！?/p>

李工呼吸一滯，喉嚨里像卡了根刺。

“陸先生，您是說，有外源信號以我們未定義的序列，進入了我們的校準(zhǔn)鏈路？可我們的鏈路在物理層就做了隔離，按照協(xié)議，任何非白名單入站都不可能觸發(fā)二次寫入?！?/p>

“你們的協(xié)議定義了邊界?！标憠m打斷了他。

“但宇宙沒有?！?/p>

他看向窗外那口沉默的大口徑。

“它聽見了一個不在你們定義里的聲音！然后它去回話了?！?/p>

趙衛(wèi)國吸了口涼氣。

車?yán)锏娜送瑫r覺得背上發(fā)涼。

“那現(xiàn)在怎么辦？”

李工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

“我們試了所有方法，如果這是惡意植入，我們還能比對鏡像，重刷固件，做硬復(fù)位，可現(xiàn)在它像睡著了一樣，連底層都進不去，這不是黑客，這是什么？”

“沉默?！标憠m兩個字。

他轉(zhuǎn)身看向趙衛(wèi)國。

“你們接下來的對外口徑，不要提失聯(lián)，改成靜默維護，媒體那邊不許亂說話，誰敢亂說，誰擔(dān)責(zé)?！?/p>

趙衛(wèi)國點頭。

“好?！?/p>

“我們先把它叫醒?！?/p>

“怎么叫？”

“你們在跟宇宙說話，用的是二進制，用的是配置文件，用的是人造的詞典。”

“它現(xiàn)在聽見了另一本書?！?/p>

“我們也得拿對一本書?！?/p>

李工手心冒汗。

“哪一本？”

陸塵看他。

“山河社稷圖?！?/p>

李工懵了，趙衛(wèi)國也懵了，秦羽墨反而沒懵，她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了。

“南宮玄。”

秦羽墨打出電話，語速極快。

“把龍脈網(wǎng)的協(xié)議棧接過來，按先生定義的映射表，把地網(wǎng)的參考系，全部換成地氣坐標(biāo)。”

“對，按山脈，水系，風(fēng)廊，光廊的四層編碼，疊加時鐘節(jié)律?！?/p>

“馬上?！?/p>

電話那頭的人沒有問為什么，只問“多久上線”。

“十分鐘。”

臨時搭建的控制臺，一排排機柜打開，工程師們進入了另一個戰(zhàn)場。

原有的協(xié)議棧被隔離，新的協(xié)議棧插入，時鐘參考改成了本地龍脈節(jié)點的節(jié)律源。

這個節(jié)律源在外人看來莫名其妙.

它不是銫原子，不是銣原子，不是GPS授時。

它是一組看起來像諧振器陣列的石頭，一塊塊嵌在某個不起眼的房間地面里。

誰也沒見過這種授時。

但天機閣見過。

陸塵低頭，在紙上寫下了一串看不懂的符號。

像字又不是字。

像圖又不是圖。

“把這個，發(fā)過去?！?/p>

“發(fā)到哪？”

“發(fā)給它?！?/p>

沒有人反駁。

李工親自坐到了主控臺，把龍脈網(wǎng)的上行引了一條虛擬鏈路出來。

“鏈路建立，校時鎖定，參考切換完成，開始發(fā)送?！?/p>

屏幕上，新的日志開始滾動，每一串發(fā)出去的符號，后面都跟著“無響應(yīng)”。

三十秒過去。

一分鐘過去。

兩分鐘過去。

車?yán)飰旱萌舜贿^氣來。

趙衛(wèi)國捏著拳頭，他想開口，又強忍著，此刻，任何一句“要不要換個辦法”的話，都像是給自己扇耳光。

第三分鐘。

屏幕的最下方，跳出了一行小字。

“微弱回波鎖定。”

李工猛地站了起來，椅子倒在地上他都沒管。

“有回波！有回波！”

“別吵?！标憠m說。

李工像被按了暫停鍵，硬生生把激動壓回喉嚨里。

“繼續(xù)。”陸塵眼睛沒有離開那行字。

“發(fā)第二組。”

“發(fā)第三組?！?/p>

“發(fā)第四組?！?/p>

“停?！?/p>

“等?！?/p>

十五秒。

“回波增強?！?/p>

“鎖定穩(wěn)定?！?/p>

“建立對話。”

這一刻，沒有人歡呼，所有人都屏住氣，連眨眼都不敢。

陸塵又在紙上寫了四個符號。

“發(fā)。”

這一次，幾乎是同時，屏幕上跳出了兩行字。

不是英文，不是中文，也不是任何已知的字母，是一種節(jié)律在屏幕上以文字的方式呈現(xiàn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