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的身體。
卻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頭支撐的爛泥。
又像是斷了線的木偶。
軟軟的。
無力的。
緩緩的,癱倒在了地上。
他沒有流出一滴血。
他甚至沒有來得及發(fā)出一聲慘叫。
但所有人都看見了。
他那曾經(jīng)充滿爆炸性力量的四肢,此刻,正以一種常人絕對無法做到的,詭異無比的角度,扭曲的折疊在一起。
臺下的喧囂,喝彩,嘲笑。
在這一刻,都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,瞬間掐斷了。
整個俱樂部。
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。
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,呆呆的看著臺上。
看著那堆,已經(jīng)看不出人形的“爛泥”。
三秒。
從開始,到結(jié)束。
僅僅,三秒鐘。
一個蟬聯(lián)北方黑拳冠軍三年,被無數(shù)人私下里譽為“北方不-敗神話”的地下拳王。
就這么無聲無息的。
變成了一灘,爛泥。
所有人的大腦,都變成了一片空白。
他們無法理解。
他們甚至,無法思考。
他們只是看著臺上那個穿著白襯衫,依然一塵不染,連發(fā)型都沒亂一絲的男人。
感覺,像是在看一尊,從九幽地獄里走出來的神魔。
臺下。
秦羽墨坐在那張柔軟的沙發(fā)上。
她手中的紅酒杯,穩(wěn)穩(wěn)的,沒有一絲晃動。
她看著臺上那個平靜的背影。
看著周圍那些梟雄們,如同見了鬼一樣的表情。
她的美眸里,異彩連連。
死一樣的寂靜里。
“咔嚓?!?/p>
一聲清脆的、木頭碎裂的聲音,突兀的響起。
聲音,不大。
但在這落針可聞的環(huán)境里,卻顯得格外刺耳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下意識的,循著聲音的來源望了過去。
聲音,來自那張孤零零的太師椅。
來自,鐵拳。
只見他那張如同花崗巖般冷硬的臉上,此刻,布滿了一種混雜著震驚,駭然,與不敢置信的復(fù)雜神情。
他那只搭在扶手上的大手,不知何時,已經(jīng)深深的陷進(jìn)了堅硬的紅木之中。
那堅固的扶手,竟被他,在無意識間,活生生的,捏碎了!
木屑,從他的指縫間,簌簌落下。
他的目光,死死的,釘在拳臺之上。
釘在那個,白襯衫依舊一塵不染的青年身上。
他縱橫北方地下世界二十年,靠著一雙鐵拳,打下了偌大的江山,手上沾過的血,足以匯成一條小河。
他以為,自己早就忘了,什么叫害怕。
可今天。
此時此刻。
看著臺上那個平靜的,甚至可以說是“文弱”的青年。
他第一次,真真切切的,感覺到了,什么叫做……
恐懼。
……
陸塵,沒有看地上那灘已經(jīng)徹底失去生命氣息的爛泥一眼。
仿佛,他剛才做的,真的就只是隨手踩死了一只礙眼的螞蟻。
他緩緩轉(zhuǎn)過身。
平靜的,淡漠的目光,穿過了數(shù)十米的距離,精準(zhǔn)的,落在了臺下,那位津門之王的身上。
然后。
他走到了拳臺邊,隨手拿起了那個被裁判丟下的麥克風(fēng)。
“滋……”
一陣輕微的電流聲后。
他那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,通過音響,清晰無比的,傳遍了俱樂部的每一個角落。
“你剛才說。”
“你的拳頭,是這里,唯一的規(guī)矩?”
他像是在問一個問題。
一個,需要對方回答的問題。
鐵拳的喉結(jié),艱難的滾動了一下,卻沒有發(fā)出任何聲音。
陸塵,笑了。
他的嘴角,勾起了一抹冰冷的,帶著一絲嘲弄的弧度。
“那只能說明。”
“你的拳頭?!?/p>
“太軟了?!?/p>
話音落下。
他抬起手,用麥克風(fēng),在自己的肩膀上,不輕不重的,敲了敲。
發(fā)出“砰、砰”兩聲沉悶的聲響。
他看著臺下的鐵拳。
看著那個,臉色已經(jīng)由青轉(zhuǎn)白,由白轉(zhuǎn)青的所謂梟雄。
一字。
一句。
如同神祇,在下達(dá)最終的審判。
“現(xiàn)在?!?/p>
“輪到我。”
“來定規(guī)矩了。”
“你,上來。”
“或者。”
“我下去?!?/p>
……
臺下。
那張與周圍環(huán)境格格不入的沙發(fā)上。
秦羽墨端起了那杯,為她而倒的紅酒。
她將酒杯湊到唇邊,姿態(tài)優(yōu)雅的,輕輕抿了一口。
酒液,甘醇。
她看著臺上,那個手持麥克風(fēng),用最平靜的語氣,說著最霸道話語的男人。
她的男人。
剛剛,他用一種超乎她想象的、震撼無比的方式,結(jié)束了那場“煙火”的序幕。
現(xiàn)在看來。
主菜。
要上場了。
她的臉上,沒有絲毫的害怕與緊張。
有的。
只是,純粹的欣賞。
與,深深的迷醉。
……
鐵拳的臉色,難看到了極點。
陸塵的話,像是一記記響亮的耳光,狠狠的抽在他的臉上,火辣辣的疼。
更像是一把刀,架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上來?
他親眼看到了瘋狗是怎么變成一灘爛泥的。
瘋狗的實力,他比誰都清楚,就算是他自己,全力出手,也最多就是險勝一招半式。
可臺上那個怪物,只用了三秒。
不。
只用了一根手指。
自己上去,下場,會比瘋狗好到哪里去?
可。
不上去?
他今天,帶了津門地下世界一半的精銳。
他當(dāng)著所有人的面,放下豪言,要用拳頭,來定京城的規(guī)矩。
現(xiàn)在,人家把規(guī)矩給你砸爛了,然后,指著你的鼻子,讓你上去。
你,不敢?
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。
只要他今天,敢說一個“不”字。
那么,從明天開始。
不。
從他走出這個大門的那一刻開始。
他鐵拳,和他一手建立起來的“威信”,他那所謂的“鐵拳神話”。
將會在瞬間,土崩瓦解。
他會成為整個北方地下世界,最大的笑柄。
他,無路可退。
鐵拳,看著臺上那個平靜的青年。
他,又看了一眼臺下,自己帶來的那些,此刻臉上寫滿了恐懼和茫然的兄弟。
他知道。
自己沒得選。
他深吸了一口氣。
那口氣,仿佛抽干了胸腔里所有的空氣,也抽干了他心中最后一絲僥幸。
他緩緩的,脫下了自己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外套,隨手丟在地上。
外套之下,是一具如同鋼鐵澆筑般的古銅色身軀。
那身上,沒有猙獰的紋身。
有的,只是一道道深可見骨,如同蜈蚣般盤踞的陳年舊傷。
每一道傷疤,都是一枚軍功章。
都代表著,他從尸山血海里,一步一步殺到今天這個位置的榮耀。
他沒有說話。
只是用盡自己最后的,身為一個梟雄的尊嚴(yán)。
雙腿猛地一蹬。
整個人,如同一只捕食的獵豹,一躍而起,重重落在了拳臺之上!
“咚!”
他,選擇用一個戰(zhàn)士的方式,來捍衛(wèi)自己最后的尊嚴(yán)。
“喝!”
鐵拳沒有一句廢話。
他將自己畢生的功力,將自己二十年來,打出的千千萬萬拳,都凝聚在了這一擊之中!
一聲爆喝!
他整個人,化作一道殘影,一拳轟出!
這一拳,是他此生,最強的一拳!
然而。
這石破天驚,仿佛能將空氣都打爆的一拳。
卻被,一只手掌,輕描淡寫的,接住了。
陸塵,就那么隨意的,伸出了他的右手。
穩(wěn)穩(wěn)的。
將那只無堅不摧的“鐵拳”,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。
時間,在這一刻,仿佛靜止了。
鐵拳臉上的表情,從極致的猙獰,瞬間,變成了極致的錯愕。
他想把拳頭抽回來。
可他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的拳頭,像是被一把燒紅的、巨大的鐵鉗,給死死的焊住了。
動彈不得。
緊接著。
一股讓他靈魂都在顫栗的,無法抗拒的恐怖力量,從那只看起來并不如何寬大的手掌中,傳了過來。
“咔嚓……”
“咔嚓……咔嚓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