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著陸塵,那雙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睛里,重新燃起了火焰。
她重重的,點了點頭。
顧長風的“從業(yè)三十周年慈善音樂會”,如期舉行。
地點,是能容納十萬人的國家級體育館。
座無虛席。
熒光棒匯成的海洋,幾乎要將整個夜空都點亮。
顧長風旗下的那些天王天后,一個接一個的登場。
他們,就是華語樂壇的半壁江山。
每一首歌,都是傳唱度極高的經(jīng)典。
每一首都引發(fā)了全場近十萬人的大合唱。
那聲浪,仿佛要將體育館的穹頂都給掀翻。
顧長風,就坐在臺下最中央,最好的位置。
他沒有笑,臉上甚至沒什么表情。
但他享受著這一切。
享受著那些頂級明星在他面前恭敬的表演,享受著那十萬粉絲為他門徒的瘋狂吶喊。
他就像一個帝王,在檢閱著自己龐大的,無可匹敵的帝國。
……
在體育館一個最偏僻,燈光都照不太到的角落里。
陸塵,秦羽墨,還有蘇靈兒,平靜的坐著。
這個位置,是主辦方“特意”安排的。
其中的羞辱意味,不言而喻。
他們的出現(xiàn),自然也引來了周圍一些人的注意。
那些人的目光里,充滿了鄙夷,嘲弄,以及看好戲的幸災樂禍。
“那不是昆侖的人嗎?他們還真敢來啊?”
“臉皮真厚,被教父都點名批評了,還跑來蹭熱度?!?/p>
“你看那個女孩,就是蘇靈兒吧?嘖嘖,被封殺成這樣,真可憐?!?/p>
對于這些議論,陸塵毫不在意,甚至還有心情剝了個橘子,遞給秦羽墨。
仿佛他不是來參加一場鴻門宴,而真的只是來看一場普通的演唱會。
……
時間,一分一秒的過去。
一個個巨星登場,又退場。
終于,輪到了今晚最后的壓軸嘉賓。
顧長風最得意的弟子,被譽為“歌神”的當代樂壇第一人—張?zhí)煊樱?/p>
張?zhí)煊右坏菆?,全場的氣氛,瞬間就被引爆到了頂點!
他帶來的,是一首他最新的作品。
一首技巧極其復雜,音域跨度極大,情感更是蕩氣回腸的歌曲。
真假音的無縫轉(zhuǎn)換,海豚音的極限飆高,以及那教科書一般的氣息控制!
他將“唱功”這個詞,展現(xiàn)到了極致!
一曲唱罷,全場沸騰!
所有人都站了起來,用盡全力的鼓掌,嘶吼!
顧長風的臉上,也終于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。
他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(lǐng),準備上臺,為這場完美的,彰顯了他無上權(quán)力的盛典,致上最后的閉幕詞。
然而。
就在這時。
一個誰也沒想到的身影,動了。
一直坐在角落里,從頭到尾都像個透明人一樣的蘇靈兒。
獨自一人。
抱著一把看起來很普通的木吉他。
從那個陰暗的角落里,一步,一步。
走向了那個燈光璀璨,萬眾矚目的舞臺。
這一幕,太突兀了。
以至于一開始,都沒幾個人注意到她。
直到她走到了舞臺的邊緣,即將踏上那象征著榮耀的臺階。
終于,有人發(fā)現(xiàn)了。
“那……那是誰?”
“蘇靈兒?她想干什么?”
“她瘋了嗎!她怎么敢上去!”
“保安呢!保安死哪去了!把她攔下來??!”
現(xiàn)場,瞬間一片嘩然!
就像是在一場莊嚴的加冕典禮上,突然闖進來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!
正準備上臺的顧長風,也停下了腳步。
他的臉色,瞬間就沉了下去。
眼神,冷的像冰。
他沒有讓保安去攔。
就那么冷冷的,看著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。
他倒要看看。
這個被他一句話就掐斷了所有前途的女孩。
這個被整個行業(yè)都拋棄的可憐蟲。
今天,想干什么。
……
蘇靈兒,終于還是走上了那個舞臺。
她無視了臺下那無數(shù)道震驚,不屑,憤怒的目光。
也無視了不遠處,顧長風那冰冷的,如同在看一個死人般的眼神。
她的世界里,很安靜。
她走到了舞臺的最中央,那個剛剛還屬于“歌神”張?zhí)煊拥奈恢谩?/p>
她對著面前的麥克風,試了一下音。
然后,用一種很輕,很輕,卻足以通過音響,傳遍整個體育館的聲音,說了一句話。
“這首歌,送給所有,還在堅持夢想的人?!?/p>
說完。
她撥動了手中的吉他琴弦。
一段簡單到了極致,干凈到了極致,卻又仿佛能在一瞬間,穿透所有喧囂,刺入每個人靈魂深處的前奏。
響徹,全場。
蘇靈兒的嘴唇,輕輕的分開了。
歌聲,就這么出來了。
沒有嘶吼,沒有炫技,什么都沒有。
就是那么干凈的聲音,像是山里的泉水,叮咚一下,就流進了每個人的心里。
吉他的和弦很簡單,來來回回就那么幾個,樸素的像路邊的石頭。
歌詞,更簡單。
沒有華麗的辭藻,沒有傷春悲秋的呻吟,講的,好像就是一個普通人,在某個夜晚,抬頭看到了月亮。
就這么簡單。
可是,當這個聲音,這個旋律,這些歌詞組合在一起的時候,一種無法言說,無法抵抗的力量,瞬間籠罩了整個體育館。
那股力量,直接,粗暴,不講道理。
它鉆進你的耳朵,然后一拳打在你心臟最深處,那個你以為早就結(jié)了疤,早就忘了疼的地方。
前一秒,體育館還像是燒開的水,充滿了議論,充滿了不屑,充滿了看好戲的喧囂。
這一秒,所有的聲音,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刀,齊刷刷的斬斷了。
整個世界,安靜了。
一個坐在前排,穿著名牌西裝,剛才還一臉輕蔑的男人,他手里的酒杯不知道什么時候停在了半空。
他的眼睛,直勾勾的看著舞臺。
然后,一滴眼淚,就那么毫無征兆的,從他那張寫滿了精明和算計的臉上,滑了下來。
接著,是第二滴,第三滴。
他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,也是這么抱著一把破吉他,在地下通道里,唱著沒人聽的歌。
那個時候,天很藍,風很輕,夢想,好像也不是那么遙遠。
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,渾身珠光寶氣的女人,她剛才還在和身邊的女伴嘲笑著蘇靈兒的土氣。
現(xiàn)在,她臉上的妝,花了。
眼淚混著睫毛膏,在她的臉上,沖出了兩道黑色的溝壑。
她想起了那個下雨的晚上,一個男孩把唯一的一把傘給了她,自己淋著雨跑遠了。
他跑遠的時候,好像,唱的就是這么一首歌。
一個滿身肌肉,胳膊上紋著龍的壯漢,他是被朋友拉來看演唱會的,他根本不懂什么音樂。
他現(xiàn)在,卻把頭埋進了自己的臂彎里。
他的肩膀,在一抖一抖的。
沒有人知道他想起了什么。
或許,什么都沒想起。
就是想哭。
整個體育館,近十萬的觀眾,無論男女,無論老幼,無論富貴還是貧窮,在這一刻,都變成了最脆弱的孩童。
那歌聲,就是母親的手。
輕輕的,撫摸著你所有的委屈,所有的不甘,所有的疲憊。
你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。
就是眼淚,它自己,不聽話的,一個勁的往外跑。
后臺。
監(jiān)視器前,站著一群人。
他們是這個時代,華語樂壇的星辰。
他們是天王,是天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