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問我為什么?”陸塵暴戾。
他扣著她后頸的手指并未收攏施加傷害性的壓力,只是迫使她更近地貼近那團(tuán)灼熱的存在。
空氣驟然變得稀薄,彼此的呼吸在咫尺間碰撞,交纏。
“因為弱肉強食!因為貪得無厭!因為總有人不知死活!”
他另一只手猛地環(huán)住了她的腰。
“?。 鼻赜鹉春粢宦?,但這痛感瞬間被一種更強烈的眩暈感淹沒。
她幾乎能嘗到他身上殘留的血腥味,那是他剛剛從地獄爬回來的證明。
“你受不了?”陸塵灼熱的氣噴涌在她周圍的空氣中,幾乎要將她吞噬。
“受不了這隨時可能失去的感覺?受不了我可能被埋在那堆石頭下面再也回不來?”
他猛地俯身,額頭重重抵上她的額頭抵上她的額頭。
暴怒,后怕,和一種近乎毀滅的,無處宣泄的激情,在他眼中燃燒。
秦羽墨只剩下感官里那片攻城略地般的霸道存在感。
和他身上濃烈的,宣告他活著的氣帶來的難以言喻的情感。
她掙扎,雙手徒勞地推向那堵堅不可摧的壁壘,但她的反抗,在陸塵絕對的氣勢面前,渺小如塵。
是陸塵肩頭本就破爛的工裝夾克,在秦羽墨無意識的撕扯下徹底裂開,露出下面纏繞著滲血繃帶的皮膚。
“嘶!”
那繃帶,那干涸的血跡扎進(jìn)她的眼睛。
仰起頭,眼中不再是怒火,而是盈滿的后怕。
“陸塵?!?/p>
“你個混蛋!你要是敢死在那里……”
陸塵悶哼一聲,她環(huán)抱的力量擠壓到了他肩胛的傷口。
他沒有推開,反而收緊了環(huán)在她腰后的手臂。
“看著我!”
秦羽墨看向玻璃。
倒影。
這副景象讓她心尖發(fā)顫,卻又帶來一種近乎病態(tài)的確認(rèn)感。
他還在這里!
真實地,帶著傷,帶著滾燙的氣息,在她面前!
“看看!”陸塵的聲音緊貼著她的耳廓。
“看看現(xiàn)在是誰站在這里!是誰從那個鬼地方爬回來了!是誰他媽的說好要回來算賬的!”
“混蛋...”
“你嚇?biāo)牢伊恕!?/p>
秦羽墨無力地伏在他懷里,身體還在細(xì)微地顫抖著。
淚水無聲地再次滑落,這次是卸下千斤重?fù)?dān)后的軟弱。
死寂。
她抬手,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淚痕,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他。
陸塵低頭,沉默地整理著自己的夾克,掩住滲血的繃帶。
秦羽墨看著他笨拙遮掩傷口的動作,看著那刺眼的繃帶,她張了張嘴,想問他傷得怎么樣,想問他礦坑里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。
千言萬語堵在喉嚨,最終卻只化作一句帶著濃重鼻音。
“死不了?!?/p>
“樓下的事情,雷坤會處理?!?/p>
說完,他不再停留,轉(zhuǎn)身,走向辦公室角落的獨立休息室。
門關(guān)上。
秦羽墨徹底脫力。
她緩緩滑坐到昂貴的地毯上。
敞開的襯衫領(lǐng)口下,心臟還在狂跳,不是因為情欲,而是因為那幾乎將她撕裂的后怕和此刻虛脫般的松弛。
冰冷的感覺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對休息室內(nèi)那個男人傷勢的深切憂慮。
她蜷縮起來,雙臂環(huán)抱住膝蓋,將臉深深埋進(jìn)去。
身體還在細(xì)微地戰(zhàn)栗,無聲的淚水再次洶涌,沖刷著緊繃過后的神經(jīng)。
她氣他!
氣他的不要命!
氣他的沉默寡言!
氣他把她丟在恐懼的深淵里獨自面對!
可更氣自己!
氣自己在看到他活著回來的那一刻,靈魂深處那幾乎滅頂?shù)目裣?,竟壓過了一切憤怒!
辦公室里只剩下她壓抑的、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抽泣聲。
陽光依舊明媚地灑落,卻無法溫暖她此刻被巨大情緒沖刷后略顯空茫的內(nèi)心。
落地窗外的暮色正順著紗簾的縫隙往里滲,將客廳暈成一片模糊的灰藍(lán)。
地毯上的絨毛被秦羽墨攥得發(fā)皺,指節(jié)泛白的力道幾乎要嵌進(jìn)布料紋理里。
也不知過了多久。
也許幾分鐘,也許更久。
休息室的門開了。
是陸塵又回來了。
腳步聲很輕,是他慣有的沉穩(wěn)步調(diào),從玄關(guān)一路碾過寂靜,最終停在她身前。
他走到蜷縮在地毯上的秦羽墨面前,慢慢蹲下身。
膝蓋與地毯接觸時發(fā)出極輕的摩擦聲,像羽毛拂過心尖,驚得秦羽墨后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。
秦羽墨感覺到那熟悉的,帶著清爽皂角味和淡淡藥味的冰冷氣息靠近。
那皂角香比往日淡了些,被更清晰的碘伏味道蓋過,想來是剛重新處理過傷口。
她的睫毛劇烈地顫抖了兩下,淚珠還掛在尾端,稍一動就險些墜落在地毯上洇出小印子。
身體猛地一僵,抱緊自己的手臂收得更緊,手肘幾乎要嵌進(jìn)柔軟的腹部,連呼吸都放得極輕,生怕泄露了一絲哽咽。
頭埋得更深了,額前凌亂的發(fā)絲遮住了大半張臉,只露出線條緊繃的下頜和泛著紅痕的耳廓——那是方才強忍著哭聲時咬出來的印子。
像一只受驚后死死縮回殼里的蝸牛,連觸角都不敢探出分毫。
她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,在空曠的客廳里格外突兀,每一下都在叫囂著此刻的狼狽。
紅腫的眼尾還帶著灼熱的痛感,眼底的紅血絲定然猙獰,她絕不能讓他看見這幅模樣。
陸塵的視線落在她顫抖的發(fā)頂,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褲縫。
指腹還殘留著方才包扎傷口時沾染的藥膏涼意,他喉結(jié)滾動了兩下,終究沒說出安慰的話,他向來不擅長這個。
他知道她現(xiàn)在有些抵觸自己,那些未說出口的質(zhì)問與委屈,都藏在她緊繃的脊背里。
等了片刻,空氣里只有兩人若有若無的呼吸聲,伴著窗外漸沉的暮色愈發(fā)沉寂。
他終是動了,右手緩緩抬起,卻在離她發(fā)頂半寸的地方停住,最終還是溫柔地收回,轉(zhuǎn)而伸向身側(cè)的茶幾。
冰涼的玻璃桌面與溫?zé)岬臐衩硐嘤|,發(fā)出細(xì)微的聲響。
他將溫?zé)岬臐衩磔p輕放在她手邊觸手可及的地毯上,毛巾邊緣還冒著極淡的白汽,是剛用溫水浸過的溫度。
接著又轉(zhuǎn)身去拿沙發(fā)上的醫(yī)藥包,那是秦羽墨早前為他備著的,此刻派上了用場。
他將溫?zé)岬臐衩磔p輕放在她手邊觸手可及的地毯上,又將那個小小的醫(yī)藥包放在毛巾旁邊。
打開醫(yī)藥包,里面有一些簡單清理的東西。
但陸塵沒有解釋,只是打開擺放在秦羽墨旁邊,告訴她這里有處理傷口的東西,如果她需要。
做完這些,他沉默地站起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