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塵沒看她們。
他掃過一片狼藉的病房,最后落回保溫箱里那個昏迷的嬰兒身上。
容器?
阻礙?
鑰匙老板的目標,從來就不是簡單的昆侖或者他陸塵。
是這個孩子。
這個因為藍晶礦輻射,被卷入風(fēng)暴中心的孩子。
那個金屬碎片,那把鑰匙,與孩子體內(nèi)的詭異力量,是磁石的正負極。
他走到輪椅旁,蹲下身。
動作有些僵硬,但足夠平穩(wěn)。
他看著秦羽墨那雙失去焦距的眼睛。
“他沒事了?!?/p>
秦羽墨渙散的瞳孔微微動了一下,緩緩聚焦在陸塵臉上。
那張冷硬的,沾染著風(fēng)霜的臉,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錨點。
巨大的恐懼和無助如同冰水,淹沒了她。
她猛地抓住陸塵的手臂。
陸塵沒有抽回手臂,任由她抓著。
他能感覺到她指尖的冰冷和絕望的力道。
他抬起另一只手,極其生澀地,用指背最平滑的地方,極其快速地擦過她冰冷濕漉的臉頰,抹掉一點淚痕。
動作僵硬,甚至帶著點粗魯。
“守著?!标憠m站起身,是對秦羽墨說,也是對林薇和蘇文和說。
他最后看了一眼保溫箱,轉(zhuǎn)身大步走出病房,反手關(guān)上了門。
走廊里冷白的燈光刺眼。
雷坤拄著臨時找來的金屬拐杖,拖著那條重新包扎過,依舊滲著血的傷腿,等在外面。
看到陸塵出來,他立刻站直:“先生?”
“碎片?!标憠m將那個鉛合金盒子拋給雷坤。
“最高級別封存,物理隔絕,沒有我的命令,任何人不得接觸?!?/p>
雷坤接過盒子,入手冰冷沉重。
他沒有任何廢話:“是!我親自辦!”
“王笛?!标憠m繼續(xù)往前走。
“找到了嗎?”
“死了?!崩桌ぶ糁照雀希俣炔宦?。
“在城西一個廢棄的污水處理廠地下管道里?!?/p>
“發(fā)現(xiàn)時尸體都僵了。死因...不明。外表無傷。法醫(yī)剛接手?!?/p>
“去看看?!标憠m按下電梯下行鍵。
城西,市局法醫(yī)中心地下解剖室。
冰冷的無影燈。
王笛的尸體赤條條地躺在解剖臺上。
曾經(jīng)油滑富態(tài)的臉現(xiàn)在灰敗僵硬,嘴巴微微張著,眼睛圓睜,瞳孔擴散,凝固著死前巨大的驚恐。身上沒有明顯外傷,只有一些摔倒的擦傷和淤青。
兩個穿著白大褂,戴著口罩和手套的法醫(yī)正圍著尸體忙碌。
一個在檢查體表,一個在操作旁邊的儀器。
“怪了...真他媽怪了...”負責(zé)體表檢查的中年法醫(yī)皺著眉頭,嘴里嘟囔著。
“體表真的一點致命傷都沒有...窒息?”
“不像中毒?得等毒理報告...”
“李頭兒,腦部掃描出來了?!辈僮鲀x器的年輕法醫(yī)盯著屏幕。
“您...您自己看吧?!?/p>
中年法醫(yī)湊過去看屏幕。
只看了一眼,他就倒吸一口冷氣,口罩都鼓了起來。
“這...這什么玩意兒?”
屏幕上顯示著王笛大腦的斷層掃描影像。
正常的腦組織灰白質(zhì)結(jié)構(gòu)消失不見,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如同被強酸腐蝕過的,焦黑扭曲的爛肉。
整個大腦內(nèi)部結(jié)構(gòu)完全熔毀,只剩下一個布滿焦黑坑洞的空殼!
“顱內(nèi)高溫熔毀...”年輕法醫(yī)聲音發(fā)顫。
“但顱骨完好!體表沒有任何灼傷!這...這怎么做到的?”
解剖室的門被推開。
陸塵和雷坤走進來。
雷坤拄著拐杖,出示了昆侖安全部門的特殊證件。
中年法醫(yī)李頭兒認識雷坤,也隱約知道昆侖的能量,雖然不滿被打擾,還是皺著眉讓開了位置。
“死因。”陸塵走到解剖臺前,掃過王笛那張驚恐凝固的臉,最后落在不銹鋼臺面上。
冰冷的金屬臺面,映著無影燈的光。
“顱內(nèi)高溫熔毀,原因不明?!崩铑^兒指著屏幕上的恐怖影像。
“像被超高溫瞬間從內(nèi)部烤熟了腦子,但外部沒有任何痕跡。”
“邪門!”
陸塵沒看屏幕。
他的目光落在王笛的頭部。
太陽穴的位置。
剛才走進這間充滿儀器和金屬的房間時,一種極其微弱,卻異常清晰的異樣感就出現(xiàn)了。
當(dāng)他靠近解剖臺,那種感覺陡然清晰了一點。
不是視覺,不是聽覺。
是一種...
模糊的感知延伸。
能感覺到王笛頭部那片區(qū)域,殘留著一種極其微弱,帶著焦糊味的異常熱度?
一種與周圍死寂冰冷的尸體格格不入的能量殘留?
這感覺,與在潛艇里接觸金屬碎片時那瞬間的感知爆發(fā)很像,但微弱了無數(shù)倍,并且更加模糊,難以捉摸。
似乎需要更專注的精神,才能勉強捕捉到一絲痕跡。
而且,太陽穴又開始隱隱作痛。
他下意識地伸出手,指尖懸停在王笛太陽穴上方幾厘米處,閉上眼睛,強行集中精神去“捕捉”那種殘留的異常感覺。
嗡...
一種極其微弱的,如同壞掉的收音機發(fā)出的雜音,在腦海里響起。
伴隨著這雜音,一股微弱的,帶著焦糊味的熱流影像,極其模糊地在他意識中勾勒出來,源頭就在王笛頭顱深處那片熔毀的區(qū)域。
很微弱,很模糊,并且稍縱即逝。
太陽穴的刺痛感加劇。
陸塵睜開眼,指尖收回。
他看向李頭兒:“他死前最后接觸的人?地點?”
“查過了?!崩桌ぴ谝慌越涌?。
“污水處理廠附近監(jiān)控全被破壞?!?/p>
“他最后出現(xiàn)在公共視野是昨晚,在金鼎會所,和幾個飛梭的舊股東,還有...IORC一個叫史密斯的顧問秘書密談過?!?/p>
“談了什么不知道?!?/p>
“今天上午那個秘書就坐飛機離境了?!?/p>
IORC。
史密斯顧問秘書。
鑰匙老板的棋子。
“尸體處理掉,報告封存。”陸塵丟下命令,不再看解剖臺,轉(zhuǎn)身離開。
那股殘留的異常熱度隨著他遠離王笛的尸體和冰冷的金屬臺面,迅速減弱消失。
太陽穴的刺痛也緩和了。
雷坤拄著拐杖跟上。
坐進回程的車里。
陸塵靠在椅背上,閉著眼。
城市夜晚的霓虹燈光透過車窗,在他冷硬的臉上明滅不定。
剛才在解剖室那模糊的感知...
是金屬碎片帶來的后遺癥?
還是...
他需要確定。
他睜開眼,落在車內(nèi)后視鏡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