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藥倒是被問得一怔。
蘇赫這話里的意味太重,仿佛她無論提出怎樣的要求,他都有能力、也愿意為她達成。
她不敢全信,維持著禮貌疏離的笑,“太子妃年紀還小,許多道理尚且不明白,有時難免會說錯話、做錯事。四皇子一片好意,我心領(lǐng),也請四皇子多多包涵?!?/p>
蘇赫深邃的眼眸在她臉上停留了良久,“您的意思,我明白。只是這一番話,我不會收回。任何時候,用得到我們,您只管開口。我們就在客棧,隨時等您的消息。”
沈藥對此不置可否。
蘇赫起身告辭,她吩咐了長庚去送。
待廳內(nèi)重歸寂靜,她一直挺直的脊背終于放松下來,“終于可以回去睡午覺了?!?/p>
身旁,謝淵悶悶地嗯了一聲。
沈藥一愣,歪過身子望去。
謝淵側(cè)臉線條冷硬,看不出什么情緒。
但沈藥與他朝夕相處,知道他這會兒是心情不大好。
她倒也不著急說什么,推了輪椅回去。
一路靜默。
房中燭火暖融,謝淵依舊興致不高,目光落在窗欞上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沈藥將厚重的披風(fēng)解下,掛在一旁,接著,輕輕提起繁復(fù)的裙擺,主動面對面,坐到了他的雙腿上。
摟住謝淵的脖頸,溫香軟玉瞬間盈滿懷抱。
她湊得極近,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,吐氣如蘭,聲音帶著誘哄的意味:“怎么啦?心情不好?”
近在咫尺的是一張玉白嬌嫩的面龐,眼眸清澈如水,此刻漾著粼粼波光,只完完整整地倒映出他一個人的身影。
謝淵的心,霎時間就像被最柔軟的羽毛拂過,那點兒不快消散了大半。
嘆了口氣,手臂自然地環(huán)住她的腰,將人更穩(wěn)固地圈在懷里,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發(fā)頂,嗓音低沉:“有一點點?!?/p>
沈藥用指尖輕輕描摹他眉骨的形狀,耐心又問:“為什么呢?臨淵,愿不愿意告訴我?”
謝淵沉默了片刻,才悶聲道:“情敵太多了?!?/p>
沈藥先是一愣,隨即失笑,“哪有情敵?瑪伊努爾嗎?她是北狄的五公主,同為女子,怎么也能算情敵呢?”
她覺得謝淵這醋吃得有些莫名其妙,但也著實可愛。
“男人的直覺,” 謝淵低聲,“何況,這世上也有女子相愛?!?/p>
更何況,那個瑪伊努爾,總給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感覺。
沈藥挨得更近,親了親他的嘴角,帶著安撫的意味:“別生氣啦。就算她真的對我有什么心思,可是也沒有用了,我心里只有你一個?!?/p>
又拉起謝淵的手,引導(dǎo)著覆在自已小腹上,“這里也還有你的血脈呢。誰也沒辦法把我從你手里搶走。”
謝淵垂眸,看著懷中人依賴嬌俏的模樣,唇角終于抑制不住地勾了起來,那笑意從嘴角蔓延至眼底,如同春冰化水。
沈藥感受到他身體放松下來,便安心地將腦袋靠在他寬闊的肩頭,幾乎整個人都窩進他懷里,“不過,其實我有點兒奇怪,為什么四皇子對我會是這個態(tài)度?還說我很特別什么的。我和他從前并沒有見過面?!?/p>
謝淵摩挲著她的后背,“那我叫人去查查?”
沈藥在他肩頭蹭著點點腦袋,“好啊,查清楚了,我們心里也都有底,總好過這樣猜測。”
她仰起臉,又換上那副笑瞇瞇的、帶著點小得意的神情,“幸好還有我們臨淵。由你去調(diào)查,我最放心不過了。要是沒有你,我可怎么辦啊……”
她故意將尾音拖得長長的,又軟又糯,像在撒嬌。
謝淵明知她是故意,卻依舊受用無比,低笑道:“這些哄人的話,都是從哪里學(xué)來的?”
沈藥眨眨眼,理直氣壯地問:“你不愛聽嗎?”
“愛聽?!敝x淵不假思索。
“那我以后多說點兒,”沈藥笑瞇瞇的,“專門說給你聽。”
說了這么一會兒話,倦意又席卷而來。
沈藥打了個小小的哈欠,“臨淵,我想在你懷里睡覺?!?/p>
謝淵自然無有不從,“好。”
沈藥卻得寸進尺,帶著點兒故意任性的嬌態(tài):“我還想你哄我睡?!?/p>
謝淵欣然應(yīng)允,一手穩(wěn)穩(wěn)地環(huán)住她,另一只手掌則不輕不重地拍打她的后背,輕輕哼唱起歌謠。
他這一把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,格外悅耳。
沈藥偏過腦袋,“臨淵,你唱歌好好聽,從哪里學(xué)來的?”
謝淵嗓音含笑:“從前我母妃很喜歡唱給我聽,喜歡么?”
沈藥輕輕嗯了一聲。
謝淵柔聲:“你喜歡,今后我都唱給你聽?!?/p>
“好啊。”
沈藥軟聲應(yīng)了,閉上眼睛。
聽謝淵提起早已逝去的母妃,她也不由得想起自已的母親。
母親傷心病逝,已有數(shù)年,記憶中的面容其實已有些模糊。
此刻在半夢半醒的混沌間,那模糊的輪廓卻忽然清晰了一瞬,不知為何,她心底莫名泛起一個念頭。
總覺得最近在什么地方,見過很相似的面龐。
可是沈藥實在太困了,一時半會兒想不明白,便已昏昏沉沉睡去。
當晚,謝淵便派了人出去,打探北狄的消息。
從探查,到查清來回稟,還要一些時日。
而比探子更早來的,是云副將。
先前北狄與盛國關(guān)系不明,云副將被安置在別院,尋常不得出門,上次來王府也是偷偷摸摸的。
不過近日北狄使臣來了望京,云副將的身份不再那么尷尬,終于得以松快一些。
只是他在北狄實在太多年了,早些年的戰(zhàn)友,不是戰(zhàn)死了,便是駐扎在邊疆,他在望京實在沒什么相熟的朋友,平日里也不太愛出門。
直到年前,壯著膽子,來了靖王府拜見。
到的時候,沈藥和謝淵正在用早膳。
沈藥愛睡懶覺,懷上身孕之后更是起得晚,這都日上三竿了,她才開始吃早飯。
云副將到了瞧見,愣了一愣。
沈藥倒是好脾氣,笑著問:“來蹭飯嗎?”
也不等云副將回答,便示意:“去,加一副碗筷?!?/p>
云副將忙不迭擺手,“王妃太客氣了,我今日來,不是為了蹭飯?!?/p>
沈藥側(cè)目看他,“那是有什么事情嗎?”
云副將提了口氣:“年關(guān)在即,我在想……能不能將我夫人女兒接過來,或是我回去,陪她們一起過年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