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盈身旁的嬤嬤見狀,趕忙把朝盈護在懷里,要擱從前指定要和張德全掰扯幾句。
可眼下皇后娘娘被關(guān)在靜思殿,她們這些做奴婢的,沒了依仗,只能夾著腦袋行事。
恰逢顏月上前,將張德全扶起來,“公公快別哭了,陛下吉人自有天相,定能平安渡過此劫?!?/p>
張德全抽抽搭搭的直起腰,“顏嬪娘娘人美心善,回頭奴才定把兩位娘娘的心意轉(zhuǎn)達給陛下。
只是,陛下這會兒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,太醫(yī)也說陛下要靜養(yǎng)。煩請兩位娘娘回去候著?!?/p>
有阿嫵姐姐陪著表哥,顏月也是放心的,她轉(zhuǎn)過身,卻見如茵癡癡望著屋門的方向,眼睛里漫了水霧。
顏月無奈的嘆氣,這姑娘嘴上說著想離開,其實滿心滿眼都是表哥。
來的路上就偷偷落淚,這會到了跟前,見不著人,心下指定酸楚。
當即挽起她的手腕,”如茵妹妹,咱們回吧!等陛下精神好些,咱們再過來?!?/p>
二人出了殿門,如茵悶聲道,“月牙姐姐,陛下除了嬸嬸,眼里誰都看不見,你難不難過?”
“那要看你求什么?”
顏月凝著如茵,“求心,自然要難過。守住本心,不貪求原本就不屬于自己的東西,日子便會安穩(wěn)。
比起轟轟烈烈的愛情,求一隅安然的立足之地,才能少受些罪?!?/p>
這事別人開導(dǎo)不了,她希望如茵能自己想明白。帝王的愛,人貪求不了。
就像薛晚云,她當初要是安分守己,不貪求陛下的心,也是一輩子榮華富貴,平安到老。
還有沈薇,她如愿做了皇后又如何,偷來的搶來的長久不了。
·····
殿內(nèi),眼看兩位娘娘走遠了,張德全撒潑耍賴,就是不肯讓公主進去。
嬤嬤抱起朝盈要走,臨到門口,朝盈突然抬手指著張德全,“你且等我母后出來,活剝了你的皮。”
張德全甩著拂塵,”哎呦呦,咱家怕死了呢!”
他心里門清,打從陛下把皇后關(guān)進去時,就沒打算放她出來。這皇后之位,早晚是要騰出來給盛嫵的。
況且,皇后除了針對盛嫵,對他們這些宮人都好著呢!平日里的賢德也都是有目共睹。
他是一點沒把朝盈這死孩子的話放在心上。
只是一想到司燁躺在床上的模樣,張德全的眼淚就止不住的流。陛下命苦?。?/p>
北疆五年,遭了那么多罪,好不容易做了皇帝,以為往后的日子好起來了。
卻不成想太后這個老毒婦,竟敢暗中毒害陛下。
太醫(yī)驗出陛下早上喝的那碗肉糜粥有毒,侍膳太監(jiān)前腳綁去慎刑司,后腳人就死了,這宮里能有這個本事的,除了太后沒旁人。
他一個太監(jiān)都能看出來的事,六部大臣定也知道,卻都揣著明白裝糊涂,沒一人敢站出來指認太后。
吳漾今日稱病沒上朝也就算了,連沈章也緘默不語。
想到這,張德全暗罵,什么飽學(xué)之士,國之脊梁,全是一群豬狗不如的玩意,平日里大談忠君愛國,到了關(guān)鍵時刻,都隔岸觀火,等著局勢明朗才敢站隊。
若是陛下明日有個好歹,這局勢只怕·········
正想著,見鄧婉兒端著膳食從廊下走來,張德全想起雙喜昨兒說,魏靜賢今日回來。
當即上前問:“魏靜賢怎么還不來,他到底干啥去了,咋去了那么久?”
鄧女官只知道,他前些日子連夜帶著白玉春出了京都,具體干什么,她也不知道。
她扭頭看了下外面的天色,日頭都要落了,沒見著魏靜賢,她也是心內(nèi)焦灼。
唯恐他在外面有什么意外。
這會兒回張德全:“我昨兒去司禮監(jiān)打聽,常公公說,他今兒能回來,可這消息是否確切,我也不清楚!”
如今這局面正是需要魏靜賢的時候,若是他不及時回來。只怕到了明日,宮里就要亂起來了。
窗外暮色漸濃,鄧婉兒將托盤里的膳食放在圓桌上,輕步走到龍榻前。
見皇帝閉著眼,瞧著像昏睡的模樣,可那手依舊抓著阿嫵的手不松。
阿嫵眼簾微垂,幾個時辰的久坐,脊背微僵,換誰這般坐著也是難受的。
可陛下就是不松手,這可如何是好。
鄧婉兒想了想:“娘娘,您先去用碗粥,陛下這里奴婢守著?!?/p>
“我不餓,端下去吧!”
“您一整日水米未進,這么下去身子會受不住的。”
鄧女官說這話的時候,特意瞥了皇帝一眼,見他眼睫動了下,接著就見他松開了手。
“娘娘,你瞧,陛下人雖昏迷著,可心里到底疼您呢!奴婢一說您沒吃飯,他就松開您的手,想必也是叫您去用膳呢!您趁熱吃些,今兒晚上還要守一夜呢!”
阿嫵抬起右手揉著被他攥得酸麻的左手,她心里不安,屬實沒什么胃口在,起身簡單吃了兩口。
身子疲乏,就去旁邊的軟榻上躺一會兒,這一躺就到了天亮。
她是被張德全的哭聲驚醒的,睜開眼,就見司燁伏在床沿,接連吐出幾口黑血。
張德全癱跪在地,哭的撕心裂肺,連呼:“陛下!”
她心頭一顫,猛地從軟榻上坐起身,三兩步?jīng)_到床前,捧起他臉的一瞬,往日俊美的臉,帶著一層青灰色。
阿嫵瞳孔震顫,她記得母親咽氣時,臉色就是這般。
喉嚨里發(fā)出顫音,“你別死?!毕癞敵跛炝裟赣H那般,死死抓住司燁的手,眼淚不由自己的落下來。
司燁望著她臉上的淚,喉間發(fā)出血液翻滾的咕嚕聲,他痛苦的咽了咽,“朕……昨兒說的是氣話。”
他氣息微弱卻字字清晰,“朕一個人死就好,你……好好活著,朕的愿望就是你能長命百歲。只是……別忘了朕?!?/p>
這話讓阿嫵的心狠狠一抽,“不···”她搖頭,眼淚落在他的臉上,他死了,她們娘倆也活不成。
明明昨晚還抓著自己不丟的人,怎么一覺醒來就變成這般模樣了。
她緊緊抓著司燁的手,又見他喉間噴出一口鮮血,嘴角下巴脖子上,全是血。
阿嫵慌亂的拿袖子去擦。
司燁的目光流連在她的臉上,泛紅的鳳眸凝起水霧,嘴角艱難牽起一抹笑,
“阿嫵!和離后,你再未對朕笑過,給·····朕笑一個吧!朕死了也能瞑目···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