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神看向阿嫵,自己伺候她兩年,對她的為人是清楚的。
她不會污蔑沈薇。
要說雍王妃騙她,也不可能。此事非同小可,誰敢輕易往外說。
思慮間,又聽阿嫵道:“嬤嬤,今兒叫你來,就是想請你回王府暗中調(diào)查此事,事關(guān)陛下,不能有一絲疏忽。
若是那日雍王當(dāng)真來了昭王府,這事,該讓陛下知道?!?/p>
嬤嬤起身,屈膝應(yīng)下:“娘娘放心,奴婢定隱秘查探,不叫人察覺,若真有此事,奴婢立馬就將此事告訴陛下。”
聽聞這話,阿嫵心頭雖仍有隱憂縈繞,但至少有了方向。
因著天晚,阿嫵便讓劉嬤嬤明日再回去。
晚間雙喜過來傳話,說司燁今晚宿在養(yǎng)心殿,不回來了。
“養(yǎng)心殿”三個字,雙喜咬的極重,好似怕她聽不清似的。
引得劉嬤嬤笑道:“陛下,主動讓人過來交代行程,是在安娘娘的心?!?/p>
說著,將手里剝好的橘子瓣放進棠兒嘴里,她一口含了進去,吃東西的模樣十分討喜。
劉嬤嬤唇邊的笑意更甚,瞧見阿嫵低著頭不語,嬤嬤神色微頓,示意小舒,先將棠兒領(lǐng)到外間玩會兒。
有些話,她不吐不快,淺淺嘆息:“娘娘,您是陛下的發(fā)妻,眼下叫您做美人,著實是委屈你了。
您且再等等,奴婢敢拿自己的命擔(dān)保,陛下早晚會把身邊那個位置給您。
當(dāng)年的事,奴婢知您心里苦。
您難受的時候,還能哭兩聲,可他難受的時候,連哭都哭不出來。
他打小就要強,事事都想爭人一頭,少時無論是習(xí)武還是讀書,樣樣都要爭第一。
顏妃娘娘因著這事,沒少念叨,總跟他說別爭,別搶。平庸才能保住命。
他就是不聽,后來顏妃娘娘死了,他不吃不喝,也不哭,誰跟他說話,都不理。
出殯那天,下了好大的雪,他從皇陵回來暈倒了。
發(fā)了高燒,眼淚直流,嘴里喊著他錯了,錯了,往后再也不爭了??赡锬镌僖不夭粊砹恕!?/p>
說到這,劉嬤嬤落了淚,阿嫵忙拿帕子給她擦淚。
她忽然握住阿嫵的手,“娘娘,顏妃娘娘不是被蘭妃娘娘下毒害的,是太后。
她嫉恨時年還是三皇子的陛下,樣樣都比她的兒子優(yōu)秀。
那碗帶毒的奶子茶,原本是給陛下的。
陛下嫌燙不愿意喝,顏妃娘娘就幫著吹了幾下,又嘗了一口試溫。結(jié)果,當(dāng)場七竅流血。
他一個半大的孩子,看見親娘死在面前,這事對他的打擊,可想而知??!”
阿嫵神色怔愣!
她所知的是,蘭妃恃寵而驕,一直打壓同等位份的顏妃,顏妃中毒前,還被她打了一巴掌。
之后這事,自然就查到蘭妃身上,蘭妃被打入冷宮,沒多久,吞金自盡。
又過半年,蘭妃生的四皇子,失足落入太液池淹死。
當(dāng)時陛下震怒,將服侍四皇子的宮人全部處死?!?/p>
現(xiàn)下,聽到劉嬤嬤說出真相,她心中震驚,若是害顏妃的是太后,那司燁當(dāng)初為何會娶自己。
她那時姓盛,他不是應(yīng)該討厭自己嗎?
劉嬤嬤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,用力握了握她的手:“他會娶您,全是因為喜歡。
你們成親前,他去護國寺,跪在顏妃娘娘的長明燈前。說他喜歡你,這輩子就認(rèn)準(zhǔn)你一人。
你雖姓盛,但盛太后做的孽,跟你沒一點關(guān)系,他求顏妃娘娘認(rèn)下你這個兒媳,保佑他和你好好的,長長久久走下去。”
阿嫵聽了這番話,神色微動,眼底閃過一抹復(fù)雜情緒。
又聽劉嬤嬤含著眼淚,語氣加重:“娘娘,十幾年了,陛下隱忍了這么多年,步步為營,全是為了給慘死的母親報仇。
可這份隱忍里,唯獨對您的情意是真的,沒有半分算計,沒有一絲利用?!?/p>
聞言,阿嫵大抵知道司燁當(dāng)初為何同沈薇在一起了。
她低著頭,長長的睫羽壓下一層陰影。緩緩啟唇,聲音發(fā)沉:“嬤嬤,那個真心待我的阿燁,我始終記得?!?/p>
記住一個人的好很容易,忘掉一個人的壞,太難了!
劉嬤嬤看著阿嫵,緩緩?fù)鲁鲆豢跉猓痴f這些話,是希望阿嫵知道陛下的不易,能包容陛下曾犯下的錯。
可眼下,看著阿嫵的反應(yīng),劉嬤嬤想,這破鏡就算圓了,裂痕也刻在了她心里。
難圓啊!
······
次日一早,慈寧宮。
盛太后端坐在鳳椅上,聽聞沈薇沒死,鬢邊珠釵因隱忍的緊繃微微顫動。
咬著牙,低低道:“一次殺不成就殺第二次,還沒有哀家想殺,殺不了的人?!?/p>
先殺沈薇,讓司燁和沈章產(chǎn)生隔閡,自己就會少一個阻力。
之后,就送那個白眼狼下去陪她娘,當(dāng)年之所以要吳靜姝死,是因為她發(fā)現(xiàn)了清歌的真實身份。
如今再看,她死不足惜!
若是當(dāng)年就知道她生下的白眼狼,不是盛家的孩子,一定早結(jié)果了她。
曹公公立在殿中,看著盛太后眼中藏不住的殺氣。
沉步上前兩步,從袖子里掏出一封信,呈到太后面前:“太后娘娘,這是靜思殿送餐太監(jiān),一早交給奴才的書信,說是皇后給您的?!?/p>
太后接過信,挑眉冷笑,這信,是求饒,還是求救?
拆開信紙掃了幾行,眼神落在皇后那句:臣妾已寫十封遺書,揭露您毒殺臣妾之事,貼在靜思殿最顯眼的地方,若臣妾死,您殺害臣妾的事,將眾所周知。
盛太后瞳孔驟縮,胸口怒火,翻滾,猛地?fù)P手將信紙狠狠摔在案幾上。
“賤人竟敢威脅哀家?!?/p>
見此,曹公公忙拿起那封信,看到最后一行,神色凝了凝,又暗自思忖。
片刻,斟酌道:“太后娘娘,是威脅或合作,端看您怎么想了?”
太后幽深的眸子一動,繼而靠在鎏金鳳椅上,呼吸勻長卻帶著算計的沉凝。
就在這時,門外快速跑來一名嬤嬤,顫聲:“太后娘娘,不好了,剛得的信兒,督察司今兒一早帶著官兵闖進侯府,將侯爺連同府中男丁全都抓進了詔獄?!?/p>
盛太后猛地站起身,鳳釵撞得脆響,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震驚。
他怎么敢?
就連曹公公也一臉震驚,皇帝登基一年,根基還不穩(wěn),就算他想動盛家,也不該在這個時候。
就見盛太后,咬著牙,周身寒氣縈繞:“哀家讓了他幾回,給了他幾回好臉,他倒是蹬鼻子上臉,真當(dāng)哀家是吃素的了?”
······
司燁斜倚在養(yǎng)心殿的龍椅上,聽見宮人稟報:“陛下,太后娘娘來了?!?/p>
鳳眸微挑,一張俊美的臉,不見半分慌張,反倒漾著得意的邪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