骨節(jié)分明的手指沉沉敲在金絲楠木的扶手上,司燁半歪著身子,心里盤算了一會兒。
半晌開口:“朕會派太醫(yī)院最好的太醫(yī)去,御藥房的藥隨她用,但朕有個要求,這事必須瞞著阿嫵?!?/p>
江枕鴻驀然抬眸,漆黑的眼眸對上司燁幽幽的目光,那目光中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。
········
傍晚時,太醫(yī)來瓊華宮送補藥,盛嫵見來人不是張?zhí)t(yī),隨口一問:“張?zhí)t(yī)呢!”
太醫(yī)笑笑:“他家里有事請病假了,往后幾日就由微臣代替他為您診治。”
聽了這話,盛嫵沒說什么。
此刻,讓她煩憂的是司燁,早上走時,他說他今晚還來。
一想到那話,盛嫵秀眉擰起,滿心煩躁。
他那張嘴,那副身子,每次靠過來,她都十分抵觸,神情厭厭的坐在軟榻上。
直到晚間,乾清宮過來傳話,說他不來了,盛嫵臉上的厭悉之色淡了。
小舒見狀,忍不住問:“娘娘,您當真不喜歡陛下了嗎?”
昨晚那動靜,以及盛嫵的哭聲,她都聽見了,盛嫵越喊不要,那床上的動靜越大。
比起陛下的歡愉,盛嫵好像真的很痛苦,特別是每次房事后,盛嫵沐浴時,總將身子搓的通紅。
今早自己還瞧見盛嫵偷偷落淚了!
盛嫵微微低下頭:“不喜歡了?!?/p>
“為什么?”
盛嫵抬頭望著窗外,眼眸如同深秋中凋零的花朵,“你沒被摯愛背叛過,不知那種感覺有多難受?!?/p>
小舒輕輕蹙眉,她和陛下往年的事,自己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些,只是還是想不通。
“你有沒有想過,若他當初真的背叛了你,變了心。一定是一眼也不愿再見你。
可六年過去,他執(zhí)意讓你進宮,若說是霸占報復,他完全沒必要給你位份。也不必給你吳家嫡女的身份。
娘娘,有時候眼睛看到的,不一定為實?!?/p>
又道:“陛下生的模樣俊美,后宮嬪妃見著他都走不動道,可你瞧,他對誰動過真心。免死詔書都能給你,他心里有你。只要心里有你,那就不算背叛?!?/p>
盛嫵淡淡一笑,那笑里好似隱藏著無盡的痛苦和悲傷?!毙∈妫羰悄阏嬲龕圻^一個人,就不會這樣說了。”
說罷,盛嫵緩緩起身,世上本就不存在感同身受。
夜色寂冷,月亮爬上枝椏,懸掛高空,天際亮起第一道曙光時,又緩緩沉下去。
盛嫵睜開眼,一頭冷汗,她心口跳的厲害,記不清具體做的什么夢,就是感覺很可怕。
夢里她似乎聽見棠兒哭著在喊娘。
過了半上午,小舒見她總坐在窗邊發(fā)呆,就提議去御花園。
一行人出了瓊華宮,沿著太液池緩緩而行。
遠遠聽見嬌笑聲,盛嫵尋聲望去,就見前方觀鶴亭里,司燁攬著一名粉衣女子,二人說說笑笑,旁邊還坐著朝盈。
御前十余人皆侯在亭子外,張德全眼尖一眼發(fā)現(xiàn)盛嫵,心頭一緊,乖乖!不得了!
這醋簍子,十天半月不出屋,咋就被她撞個正著,張德全有種被抓奸的感覺,又一想,被抓奸的又不是自己,他緊張什么。
張德全輕咳一聲,見司燁看過來,他眼神示意司燁往身后看,司燁回頭看了眼,原本搭在賢妃肩頭的手,倏地落下來。
那一雙含笑的鳳眸,瞬間收斂笑意,眸光又是一深,他慌什么?
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,賢妃微微一笑:“陛下,那位姐姐,想必就是吳美人吧!臣妾進宮多日,還是第一次見她,不若將她喊來,一同品茶。”
話音剛落,朝盈撇嘴,將手里的魚食,用力揚進池水里,板著臉道:“無聊死了?!?/p>
這話說完,見司燁沉了臉,賢妃趕忙溫聲道:“陛下,朝盈年紀小,想是陪著咱們在這無聊,不若讓宮人帶她四處轉轉?!?/p>
“我不去,好不容易見到父皇,我就想陪著父皇?!?/p>
說罷,一把抱住司燁的胳膊,還挑釁似的看了眼賢妃。
賢妃假裝沒看到,目光轉向盛嫵那處,突然道:“呀!吳美人怎么走了?”
張德全小心打量著司燁眉間凝起的郁色:“吳美人莫不是吃醋了?”
聞言,司燁眉間的郁氣仿佛被揮散開,吃醋?她為自己吃醋?那是不是說明她心里在乎自己。
須臾,又凝起眉頭,她從前吃醋不是這樣的,剛成婚時,自己多看別的女子一眼,她立即就擋住他的視線,那吃醋的小模樣,他一直都記著呢!
她要是真的吃醋,一定會走過來,眼下這般,只能說明她不在乎自己。
········
盛嫵離開太液池,往御花園去,司燁和誰在一起,她不在乎,她只是不想看見他。
到了千秋亭,忽然聽到兩名宮女蹲在亭子后議論。
“我先前就覺得奇怪,紅珠是朝盈公主身邊得臉的宮女,再熬一年就到出宮的年紀,好好的投什么太液池,原來呀!是害了人,又被人滅了口。”
“是呀!她定然不是自殺,是被滅口。今早魏掌印親自帶著人,在她屋里搜出一包天花豆痂,證據(jù)確鑿?!?/p>
“你說,這事是朝盈干的嗎?”
“公主刁蠻,又跟那孩子有仇,這事八九不離十?!?/p>
“嘖嘖!到底是天家公主,做了這事,陛下一句指責都沒有?!?/p>
“就是可憐了江大人的女兒,被紅珠潑了一身摻了天花豆痂粉的茶水,這么小的孩子,染了天花,怕是活不了,這可是一條人命??!”
聞言,盛嫵將要離開的腳步,驀地停下。
棠兒,天花,她顫抖著身子,腦子嗡嗡作響,確定自己沒聽錯。一瞬間猛地轉過身,瘋了般往觀鶴亭跑。
觀鶴亭
自盛嫵走后,司燁就心不在焉,之前還能裝出幾分假笑,眼下連裝的心情都沒有了。
沉著臉,跟人欠他一車銀子似的。
張德全暗暗撇嘴,水靈靈的黃花大閨女,比著盛嫵也不差,偏他看不上。
一抬眼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盛嫵折返回來,眉梢一揚:“陛下,您快瞧,吳美人又回來了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