趒這些日子，郝迦音乖巧又聽話，她和人交流，連飯都比以前吃得多。

看似在往好的方向發(fā)展。

但不是的。

她始終不愿意吐露心聲，不愿意說心里在想什么。

施璟不敢逼她。

再說，以她的性子，硬逼只會適得其反。

但他不可能不急。

總感覺，她要把自己悶壞了。

現(xiàn)在，他激烈地親吻她，想用最直接的情愛情欲撬開她的嘴，也撬開她的心。

她身體都軟了，他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她。

她平緩呼吸，抬頭看他，臉上還有激吻后的紅潮。

卻沒有羞澀和甜蜜。

她乖巧到機械化：“我們該回去了。”

裝蘑菇的籃子早就翻滾在地上，蘑菇灑在旁邊。

郝迦音蹲下?lián)炷⒐健?/p>

施璟也蹲下。

晚上吃中餐。

郝迦音吃了一大碗飯。

飯后，兩人牽手散步，再回房。

一直都是郝迦音在房間洗手間洗澡洗漱，施璟拿著東西去其他地方清洗。

今晚也是。

施璟拿著洗漱用品些：“我去洗了?！?/p>

郝迦音‘嗯’一聲。

房門關(guān)閉。

瞬間空蕩。

郝迦音眼眸黯淡下去，她壓抑地吞咽幾口口水，進洗手間。

幾分鐘后。

洗手間藴起綿密又溫暖的水汽。

郝迦音蹲在熱水下，雙手死死地捂緊耳朵。

卻擋不住那些聲音。

——你是個廢物！廢物！！

——你救救我，只要你給我針，我什么都可以，什么都愿意！你不是想讓我給你X嗎？我可以…我愿意……

——你讓我惡心??！讓我惡心！??！

——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！施璟，你聽見了嗎？我從來沒有愛過你！我最會演戲了！我只會利用你！我怎么可能愛你！我從始至終都厭惡你！無論你做什么，我都不會愛你！不會??！

——你好JIAN！你知道我不愛你，你也知道我跟你睡是因為藥！施璟，你對我來說跟大街上的流浪漢沒有區(qū)別！你好JIAN??！

——施璟，你愛你媽媽嗎？但你害死了她！你媽媽是因為你才死的！你以為殺了那些人就是給她報仇嗎？根本不是！你最該殺的人是你自己！你媽媽一定在陰曹地府等著索你的命……

耳邊，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的聲音。

郝迦音在熱水下雙手抱頭，噎聲痛哭。

她努力了。

已經(jīng)很努力了。

但她忘不掉自己猙獰又丑陋的嘴臉。

更無法原諒自己……

施璟是回來拿刮胡刀的。

洗手間的門反鎖了，里面?zhèn)鱽韲W啦啦的水聲。

施璟叫了兩聲，想著郝迦音洗澡應(yīng)該是摘了助聽器，便轉(zhuǎn)身要走。

反正待會兒回來再刮胡子也行。

往門口走了幾步，腳步停下。

回頭。

看著那扇門。

不知為何，他的心很不安。

施璟并不是糾結(jié)的人，他不安，他就要得到心安。

他走過去，右手抓住衛(wèi)生間門把手往下狠狠一壓，同時，左膝蓋頂上去。

門打開，擠出滾滾熱氣。

施璟往里走了幾步，聽見夾雜在水聲中，被刻意壓制的哭聲。

他上前，一把撩開防水隔簾。

小小一方淋浴空間，她赤裸地蹲在水下，雙手痛苦地抓頭，哭得全身顫抖，連皮膚都紅了。

施璟不知道是不是下午那個吻刺激了郝迦音。

還是說，她每天都這樣躲起來哭……

他也沒時間想，轉(zhuǎn)身抓過浴巾，水流停止的瞬間，用浴巾裹住她的身子。

她停止哭泣，倉皇抬頭。

濕發(fā)貼著她的小臉。

紅腫的眼睛望著他。

像一只受傷后躲起來，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幼獸。

施璟沒有一絲侵略的雜念，只有心疼。

他把人抱起來，走出洗手間，放到床上。

轉(zhuǎn)身進洗手間。

再出來時，拿著干毛巾和吹風(fēng)機。

他給她擦頭發(fā)。

他抽走她身上的浴巾，用被子裹著她。

他給她吹干頭發(fā)。

給她戴上助聽器。

然后，抱著她，聲音嘶啞磨礪：“小寶兒，你別這樣…我要瘋了……”

郝迦音控制不住地開始流淚。

她哭著道歉：“對不起…對不起……”

施璟：“你沒做錯什么，不要道歉?！?/p>

郝迦音搖頭，眼淚啪嗒啪嗒掉：“我說了很多…傷害你的話，對不起…真的對不起……”

她終于愿意說了。

愿意面對了。

施璟松開郝迦音，雙手有力量地握住她的肩膀，反問：“傷害我的話？什么話？你不愛我？還是我媽是我害死的？”

郝迦音躲開視線，心如刀絞，蒼白無力：“…對不起?！?/p>

施璟抬起郝迦音的下巴，審視的目光鎖著她：“那你愛我嗎？”

她唇瓣微微分開，顫抖著不敢吐聲。

施璟：“答案讓你很猶豫？”

郝迦音立刻搖頭：“愛，我愛你，在這個世界上，你是我唯一愛的人了。”

施璟木然半秒，暢心一笑。

他抬手，指腹拂過她臉上的淚水，霸道的、硬氣的：“那你要好好愛我，不能只是嘴上說，我等著呢！”

郝迦音淚流滿面。

至于另一個問題，施璟說起來無比坦然：“小寶兒，你說的沒錯，我媽的死就是我造成的，這是不爭的事實，我報仇，我怨恨我爸，都改變不了我才是直接的元兇?！?/p>

郝迦音難受地闔上眼皮，搖頭：“不…不是……”

施璟捧起郝迦音的小臉，鼻尖蹭蹭她，吸氣道：“別小瞧你的男人，他從沒有否認(rèn)過，也沒有自我欺騙過，他早就抗過去了?！?/p>

郝迦音震撼得眼皮發(fā)顫。

施璟輕吻郝迦音的眼皮：“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，我媽不恨我，不會等著索我的命，她希望我好好活著，再見到我，她只會擁抱我?！?/p>

郝迦音重重點頭，再重重點頭。

她終于不再克制，抱著他，在他肩膀上大聲地哭。

狠狠地哭過后。

郝迦音也愿意傾訴自我心聲。

她說，她感覺失去了人格和自尊，感覺自己殘缺了。

施璟說，這個世界上，沒幾個人是完整的，各有各的殘缺。

比如他，在沈霞死的那一刻，也殘缺了。

他告訴她：“小寶兒，我們不能停在過去，過去是改變不了的，要朝前看?！?/p>

他看著她的眼睛問她：“郝迦音，你看不見我嗎？”

她看著他。

遲疑地點頭。

又篤定地點頭。

她看見了！

她的眼淚堆積在他的脖頸里：“施璟，我想回家，我想回家了……”

他親吻她的耳畔：“我們回家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