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這四個字“破局在根”的時候,蔣震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徐老所說的根基。
但是,王庭之似乎有著更為深層的含義。
雖然跟王庭之只有短短一個多小時的交流,但是,這一個小時多的時間里,蔣震已經感受到了王庭之的厲害。
一個能讓常書記如此客氣對待的人,一個在短短時間就能將對方徹底搞明白的人,尤其,這個人還是徐老曾經說過的師父級別的人物。
如此一個人,你怎能不小心?
同時,當前所面對的事情,也絕對不是自已之前想得那么簡單。
畢竟,一個省委副書記,本質上不可能引起這么多厲害人物的注意。所以,其中的秘密,絕對不是自已現在看到的如此簡單。
“怎么?跟我說話還猶猶豫豫的???”王庭之坐到座位上后,指了指自已的茶杯說:“沒想明白,就先去給我倒點水?!?/p>
“好?!笔Y震趕忙拿過王庭之的茶杯,徑直走出去后,去倒水。
保姆看到蔣震從書房出來,趕忙走過去幫忙,“王老喜歡喝紅姜茶,來,我給你弄。”
保姆說著,當即接過茶杯給王庭之泡了杯紅姜茶。
而這個間隙的工夫,蔣震則是一直在思考“破局在根”的意思。
他想到了什么,但是,覺得那個想法有些恐怖,所以,他決定待會兒回去之后,由淺及深,先做一個膚淺的回答來試探試探王庭之。
給王庭之泡好紅姜茶之后,蔣震便端著茶杯回到了書房。
王庭之拿過茶杯來,輕輕噓著喝了一口后,指了指桌上那四個大字,低聲說:“快說……快說說你的想法?!?/p>
“根基嗎?”蔣震說:“您的意思是,我想要完成京央交辦的任務,是不是就得破掉趙天成的根基?”
“繼續(xù)想……”王庭之低頭噓著繼續(xù)喝茶。
從那表情看,王庭之對蔣震這個答案并不滿意。
蔣震繼續(xù)思索。內心之中雖然已經有了一個答案,但是,那個答案是比較大膽的一個想法。
之所以大膽,是因為當前的局勢非常特別。
這其中,最讓蔣震好奇的一點,就是趙天成的關系網。
按理說,趙天成不過是一個省部級的省委副書記而已。
這種人,在官場上看,確實是非常高的地位。
可是,放到京城、放到京央眼中,這又算得了什么呢?
就是省委書記,京央說辦也會辦,而這個趙天成為什么讓京央這邊如此忌憚呢?
這應該不是因為趙天成的根基問題,不是趙天成的地盤問題,也不是趙天成的圈子如鋼桶般水泄不通難以攻進的問題。
這里面,肯定有那么一個非常重要的點,那就是自已所想的非常大膽的一個點。
“常書記都來了啊……”王庭之悄悄瞄了蔣震一眼,而后,故作感嘆說:“……多少年沒有出過這么重要的大事情了。趙天成,這次也算是拼上了啊。呵,唉,可惜啊?!?/p>
“斬草要除根……”蔣震忽然說。
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,王庭之的眼睛忽然一亮,看向蔣震的目光當即變得不同。
有種感嘆的味道,也有認同的味道。
“細講……”王庭之說。
蔣震當即解釋說:“趙天成的關系網,不是外界想得那么簡單……趙天成的履歷并沒有什么出彩的地方,雖然也算得上是官二代出身,可是,他父親的職務并不是很高。所以,他可以稱之為hi一步步憑借自已實力爬上來的。這個人,非常善于攻心,也非常善于團結可以團結的力量。但是,最為重要的一點,也是能解釋為什么常書記會親自過來一趟的原因,應該是因為趙天成有一個非常特殊的關系?!?/p>
“……”王庭之聽到這里的時候,嘴角的笑就隱藏不住,微笑說:“繼續(xù)說?!?/p>
“這些都是我的猜測……”蔣震說:“趙天成應該跟領導有過故事,所以,他現在才敢這么大膽地行事。這件事情,對于上級領導來說,也是半遮半掩的。人,都是有感情的,可是呢?趙天成忘記了一件事情?!?/p>
“什么事情?”王庭之問的時候,眼神忽然又變得嚴肅起來。
“上德不德,是以有德?!笔Y震說出了八個字。
王庭之聽后,嘴角的笑就露出了無奈,輕輕點著頭說:“說得對啊……說得對啊……徐老找了個好女婿,收了個好徒弟啊。”
“您,過獎了?!笔Y震趕忙謙虛道。
“破局在根……斬草要除根……上德不德呀,上德也不能德,不能講感情……趙天成錯就錯在太團結了。過猶不及,過猶不及啊……”王庭之輕輕搖著頭說。
蔣震聽后,便知道自已是猜對了。
趙天成跟京城領導確實存在著某種聯系,或是之前共事,或是覺得自已有支撐。所以,他覺得自已現在想當一個土皇帝,也是正常的。
但是,他忘了“上德不德”的事情……
任何上位之人,是不講情面的。
上位之人所面對、所考量的永遠是大局。
趙天成原本可以按部就班順利退休,頤享天年。
可是,他卻在這個時候,選擇慢慢掌控廣貴的局面,想要當那個能掌控廣貴官場甚至廣貴經濟發(fā)展的幕后之王 。
這,是一個致命的想法……
這也可以解釋常書記為什么臨走時說趙天成太大膽了的原因。
可是,很多知曉一些內幕的人,怕是都不愿意面對這個棘手的人物。
“這次的任務,對于很多人來說,都不想要接手吧?”蔣震說。
“對……中規(guī)中矩地辦這件事的話,你是會挨批評的?!?/p>
王庭之眼神中帶著一種深意,盯著蔣震的眼睛說:
“你要做就做那個斬草除根的人……狠就要狠到極致。我雖然是第一次見你,但是,我也知道你辦了不少大事情。曲老、鞏老、付國安等等……曾經的你,因為鋒芒太露,被領導送到云州去雪藏了五年,也是讓你沉淀了五年。你不要認為那是讓你沉穩(wěn)、讓你內斂、讓你低調……如果你那么想的話,可就錯了。領導的意思,是讓你等等,雖然只有五年,但是,你現在的歲數,已經可以真正的大刀闊斧地干事了。當年的鋒芒畢露,不是時候……而現在正是你鋒芒畢露的時候。不可低調做事,要張揚,該亮劍的時候,決不能刻意隱忍裝深沉。”
聽到王庭之如此直白地講述時,蔣震內心也是有些好奇他為何如此“大方”。畢竟,王庭之作為官場老人,有其過人之處,否則,常書記不可能因為趙天成的事情,親自登門拜訪。
王庭之這么厲害的人物,此刻卻在悉心教導我蔣震。
這感覺有些異?!?/p>
縱然徐老是他的徒弟,可是,趙天成同樣是他的徒弟啊。
現在看著徒孫要對付自已的徒弟,他竟然如此傾囊相授?
如果說真的有理由的話,那便是王庭之意識到——這次的事情,真的是很嚴重的。
“王老師,之前的時候,我是很疑惑的,今天見了您之后,可謂茅塞頓開……再次感謝您對我的幫助?!笔Y震低聲道。
“跟你說這么多,不僅是因為你跟老徐的關系,其實,我也是有私心的……”王庭之說著,慢慢站起來,走到一邊的書架上,輕輕翻找出了一張合影,轉過身之后,將照片輕輕遞到蔣震面前,“這上面你認識幾個人?”
蔣震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,當真是驚訝不已。
上面不僅有徐老、趙天成,竟然還有付國安。
只是,付國安并不在他們那一排,而是站在不遠處的樹邊,微笑看著他們合影。
官場上的淵源,當真是百姓們不了解的。
很多人,其實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未來的成就。
而那些所謂的官職高度的成就,則是很早很早就種下了因果的種子。
這是底層官場所不具備的東西。
底層的官場,有些人終其一生也只能局限在縣域、市域,能進入省域范圍的,已經是鳳毛麟角。
而徐老不同,他一開始就知道必須要高起點,同時也是緣分發(fā)揮了一定作用。
照片上的他,明顯只有三十七八歲,那時候的他就已經通過岳丈走進了中心層面。未來只要不出事,穩(wěn)步晉升都是別人難以企及的高度。
此刻的王庭之看著照片上的付國安,眼中流露出一抹清晰的反感:
“付國安這個人,我當時就看著他心術不正,還提醒過老徐一定要注意這個人??墒悄兀磕阍勒赡菚r候并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,一心撲在事業(yè)上,最后……唉,他出事的時候,我去幫他找過關系,但是,親人背后捅刀子,最為致命。后來聽說,他老婆都死了。你老徐是五年前去世的。所以,如果我沒猜錯的話,是你給老徐報仇的吧?”
“是的。”蔣震說:“不過,都是徐老運籌帷幄的結果。”
“謙虛了……”王庭之說:“運籌帷幄簡單,真正找到那個能執(zhí)行的大將,不好找啊……不過,你現在不是老徐的大將了……你現在是京城領導的大將了。”
蔣震被這句不經意的話,驚了一下。
這不經意的一句話,已經是對他最大的褒獎了啊。
“王老師……”蔣震湊近一分,看著王庭之那張老臉,低聲說:“針對趙天成,接下來,我該從哪方面出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