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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63章 徐老去世

二十天后,徐老去世了。

那天,下雨了。

付國安的死刑判決書下來那天,京城飄著初冬的第一場冷雨。

雨滴敲在審訊室的鐵窗上,發(fā)出“嗒嗒”的聲響,像某種遲來的叩問。

蔣震拿著判決書復印件,離開后,便來到了徐老的住處。

小青正蹲在床邊,握著徐老的手,眼圈通紅。

徐老呼吸微弱,胸口的起伏越來越淺,臉色白得像紙,只有那雙眼睛還亮著,帶著一種等待落幕的平靜。

“付國安……判了?!?/p>

蔣震的聲音很低,怕驚擾到徐老。

徐老的眼睛微微動了動,看向蔣震,嘴角牽起一絲極淡的笑,沒說話,只是輕輕拍了拍小青的手。

小青當即起身,拉著蔣震走了出去。

“怎么了?”蔣震皺眉問。

小青哽咽著說:“我那會兒問我爸,還想見見誰……”

蔣震心里一震,感覺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,可是,這會兒他的身份,能想見誰呢?

程勇、郭曙光他們都來見過徐老了。

“他怎么說?”蔣震皺眉問。也是好奇徐老臨終之前最放心不下誰。

“徐晨升?!毙∏嗾f。

聽到這三個字,蔣震有些意外,可是,卻又在情理之中。

徐晨升是徐老名義上的兒子,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,哪怕這孩子的親生父親是付國安,是他復仇計劃里的“棋子”,可幾十年的情分,終究藏在心底。

蔣震當即給程勇打了電話。

當年徐老“假死”的消息,只告訴了蔣震和少數(shù)心腹,徐晨升一直以為徐老早就不在了。

程勇聽后,嘆了聲氣之后,低聲說:“我知道了……馬上安排?!?/p>

當天晚上九點,程勇載著徐晨升來到了別墅。

徐晨升見到蔣震的時候,眼中透著火氣,因為他早已經(jīng)知道這一切都是蔣震的所作所為!

他恨死了眼前的蔣震!

“你找我干什么?羞辱我?惡心我?我告訴你??!”徐晨升沖到蔣震跟前,冷盯著蔣震說:“對你的恨!我會永遠藏在心底!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……不要以為你現(xiàn)在如日中天,我就會怕你!你給我等著!哪怕你現(xiàn)在把我搞進去、判我死刑!我都不會害怕!我就是做鬼,我也不會饒了你!!”

“讓你過來,是想帶你見個人,跟我走吧?!笔Y震說著,轉身朝著一樓西北角的臥室走去。

徐晨升沒有動,看到蔣震定住身子轉回身來等著他的時候,他皺起眉頭,看了眼從那間臥室一臉蒼白走出來的小青時,他的眼神更疑惑了。

而后,腳步不聽使喚似的,就跟上了蔣震。

他站到門口的時候,整個人就愣住了。

那張床上,躺著的那個人,他實在是太熟悉了……

只是,他怎么瘦了那么多……老了…老了那么多……

看著氣息奄奄的徐老,他愣了足足半分鐘。

徐老也看著晨升,看著那張面孔,大腦在安靜的氛圍中,回憶著往昔與曾經(jīng)。

徐晨升一步步走近,回憶也愈發(fā)清晰,模樣也清晰。

徐晨升的淚水早已控制不住地彌漫開來,然后“撲通”一聲跪倒在地,頭抵在床沿上,眼淚都砸在了地板上:“爸!……你怎么不告訴我們啊!孩子們到現(xiàn)在還會提起你!還在想著你?。?!”

徐老的眼睛落在徐晨升身上,那是一種混雜著疼惜、愧疚和釋然的目光。

他抬起手,枯瘦的手指顫巍巍地摸到徐晨升的頭——就像徐晨升小時候,每次闖禍后,他都會這么摸著頭,說“下次別再皮了”。

指尖觸到徐晨升的頭發(fā)時,徐老的眼角忽然滑下一滴淚。

蔣震看到那滴淚的時候,有些恍惚。

因為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見到徐老的淚水。

第一次……

徐晨升被徐老摸了下頭之后,哭得更兇了,扒著徐老的腿,像個孩子似的嗚咽:“爸……爸……我的爸爸……”

徐老的表情開始扭曲,手指輕輕摩挲著徐晨升的頭發(fā),眼神漸漸渙散。

蔣震不知道徐老那是因為身子的疼痛所以才難受,還是因為回憶到了曾經(jīng)的日子,感嘆徐晨升的成長,所以才發(fā)生的表情扭曲。

他不說,誰都不知道……

“呼……”

徐老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后,手停在徐晨升的頭上,不動了。

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,表情算不上安詳,甚至有些痛苦,像是帶著一輩子的糾葛,終于落了幕。

“爸!??!”徐晨升的嘶喊聲劃破了雨夜。

小青摟住蔣震的胳膊,哭得渾身發(fā)抖。

蔣震站在原地,看著徐老,眼淚無聲地滑落……

這個像父親一樣帶他、教他、護他的老人,終究還是走了。

他想起徐老說的“還有不到一個月”,想起徐老指導他布局時的沉穩(wěn),想起徐老最后說的“志同道合的人太少”,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塊。

——

徐老的墳,

早在三年前他“假死”時,蔣震就按他的意思,在老家的山腳下修好了。

很簡單的一個墳,平平無奇 。

下葬那天,蔣震親手將骨灰盒放進墓坑,徐晨升跪在墓前,一言不發(fā),只是不停地燒紙錢,火焰映著他通紅的眼睛。

蔣震看著墓碑,看著徐晨升,心中五味雜陳。

他一直都沒有跟徐晨升說話,因為彼此間已經(jīng)有了不可逆的傷痛。

徐晨升是付國安的兒子,卻是徐老養(yǎng)大的;自已是徐老的“女婿”,卻親手送付國安走向死刑。

這些纏繞的關系,像墓前的雨絲,剪不斷,也理不清。

京城中北海的雨,也在下。

王書記和王外長從辦公樓里走出來,傘沿碰在一起,發(fā)出“咔”的輕響。

王外長看了眼遠處的車隊,回過頭笑著說:“王書記,你打算讓蔣震繼續(xù)留華紀委?剛才領導那意思,可不太放心這么年輕的副書記?!?/p>

“怎么可能???蔣震只是暫時擔任,文都沒有發(fā)……”王書記嘆了口氣,收起傘,鉆進車里,聲音壓低了些:“領導的心思,咱們還不懂?蔣震立了大功,可太扎眼——四十歲的省部級,還攥著這么大的案子,不壓一壓,下面的人有意見,他自已也容易飄。”

“那西東那邊……”王外長也跟著上車,眉頭皺了皺,“之前不是說讓他回去穩(wěn)局面?”

“穩(wěn)局面也得等他‘沉’下來?!蓖鯐浛吭谝伪成?,揉了揉眉心,“領導的意思是,讓他去云州當組織部長。云州是副國級單位,級別沒降,可實權……你也知道,組織部長在常委里排四把手之后,不算核心。”

兩人都沉默了。

蔣震的“華紀委副書記”本就是臨時任命,連正式文件都沒下,如今案子結了,這任命自然就不算數(shù)了。

說是“鍛煉”,其實就是降職調(diào)崗。

王外長掏出手機,又放下:“你給他打電話吧,我這身份,說這事不合適呀?!?/p>

“他本就不是華紀委的人,是你王外長的人,只能你打?!蓖鯐浺餐仆?,“再者,你也清楚,臨時副書記是為了穩(wěn)住曲老,現(xiàn)在任務完成了,該回你們系統(tǒng)安排就回你們系統(tǒng)安排吧?!?/p>

王外長聽后,眉頭輕皺,撥通了蔣震的電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