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他的目光快速掃過房間內(nèi)的陳設,沒有絲毫停留,顯然是出于職業(yè)習慣的警惕。房間里的燭光不算明亮,卻足以看清每一個角落,沒有任何異常。
吳憶梅關(guān)上房門,轉(zhuǎn)身走到桌邊,拿起桌上的紫砂壺,給李季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。茶葉是上好的碧螺春,在熱水中緩緩舒展,釋放出清新的茶香,沖淡了房間里些許沉悶的氣息。
“一路辛苦了,先喝口水潤潤喉?!彼龑⒉璞f到李季手中,聲音溫和。
李季接過茶杯,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,疲憊感似乎消散了些許。他沒有立刻喝,而是看著吳憶梅,開門見山地道:“你讓聯(lián)絡點轉(zhuǎn)交給我的消息,我收到了。老板那邊有新的指示?”
吳憶梅在李季對面的椅子上坐下,身體微微前傾,神色變得嚴肅起來。燭光映在她的臉上,讓她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多了幾分堅定:“是,老板今天派人跟我接頭了,有一項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。”
李季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,示意她繼續(xù)說。
“老板的意思是,讓你派人給貓頭鷹傳句話。”吳憶梅的聲音壓得很低,語速平緩卻字字清晰,“最近76號對地下組織查得很緊,貓頭鷹那邊的壓力很大,老板擔心他會出事?!?/p>
貓頭鷹是潛伏在汪偽政權(quán)財政部的線人,負責收集日軍的經(jīng)濟情報,身份極為隱秘。但自從上個月76號的特務頭子李士群加大了排查力度后,貓頭鷹的行動便受到了諸多限制,幾次傳遞情報都險些暴露。
李季的眉頭微微蹙起,點了點頭:“我知道,前幾天我收到他傳來的暗號,說處境不太妙。老板打算讓他怎么做?”
“老板的意思是,不要硬扛?!眳菓浢芬蛔忠痪涞卣f道,眼神中帶著一絲凝重,“如果76號的人對他逼得太緊,讓他適當出賣一些無關(guān)緊要的情報,換取信任,順勢潛伏進76號?!?/p>
“潛伏進76號?”李季有些意外,抬眸看向吳憶梅。76號是汪偽政權(quán)的特務機關(guān),也是日軍侵華的幫兇,里面魚龍混雜,危機四伏,一旦進去,想要再出來,難如登天。而且貓頭鷹在財政部已經(jīng)潛伏了兩年,根基已穩(wěn),此時放棄現(xiàn)有的身份,轉(zhuǎn)而潛伏進76號,無疑是一步險棋。
“老板也是經(jīng)過深思熟慮的。”吳憶梅解釋道,“76號現(xiàn)在掌握著上海大部分的特務網(wǎng)絡,也是日軍在華東地區(qū)最重要的情報樞紐。如果能讓貓頭鷹潛伏進去,就能獲取更核心的情報,這對我們后續(xù)的行動至關(guān)重要。而且,現(xiàn)在76號正在擴充人手,對有‘價值’的人會放松警惕,這正是貓頭鷹潛伏進去的最佳時機。”
李季沉默了片刻,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的邊緣。他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。貓頭鷹的應變能力和心理素質(zhì),他是了解的,確實是執(zhí)行這項任務的不二人選。而且老板的判斷一向精準,既然做出了這個決定,必然是有充分的考量。
“這件事倒是不難辦?!逼毯?,李季抬起頭,眼神變得堅定起來,“我手下有個弟兄,跟貓頭鷹有過聯(lián)絡,彼此信任。我讓他今晚就設法聯(lián)系上貓頭鷹,把老板的指示傳達給他?!?/p>
吳憶梅聞言,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稍稍落了地。李季辦事,她向來是放心的。只要貓頭鷹能順利收到指示,按照老板的計劃行事,至少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。
“那就好。”她輕輕舒了口氣,臉上露出一絲釋然的笑容,“不過你一定要囑咐你的手下,務必小心。現(xiàn)在76號的眼線遍布上海,稍有不慎,就可能暴露。”
“我明白?!崩罴军c了點頭,將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,茶水的溫熱順著喉嚨滑下,讓他的精神更加清醒,“我會讓他喬裝成貨郎,去貓頭鷹常去的那家雜貨鋪接頭,不會引起懷疑的?!?/p>
吳憶梅點了點頭,沒有再說話。房間里一時陷入了沉默,只有燭光跳躍的細微聲響,以及窗外偶爾傳來的遠處的喧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