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州,洛山縣。
傍晚六點時分,一輛掛著省城牌照的大眾轎車,平穩(wěn)的行駛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。
開車的人是吳強,坐在車子后排座位上的正是張俊。
張俊離開臨溪,前往洛山縣上任,并沒有大張旗鼓。
像往常,一個縣委書記履新,迎來送往最起碼要折騰一個月。
原來工作的地方爭著安排送行飯,多得排不過來。到新地方后,接風(fēng)酒更多,有的自掏腰包,有的用公款。
張俊卻輕車簡從,悄悄離開了臨溪市。
按道理來說,張俊到洛山縣上任,省委至少也要安排一個組織部副部長陪同,先到西州市委組織部報到,再由人陪同他去洛山縣上任。
張俊正式報到的日子是明天。
但他本人卻先行來到了洛山縣。
此刻,坐在車子后排,張俊又回想起出行之前,自己和馬紅旗的一段對話。
馬紅旗語重心長的對張俊說道:“小俊,此去洛山,道遠且阻??!”
這四個字,既說明洛山縣遠離省城圈子,地方偏遠,也說明張俊此行有不少阻力,去洛山當(dāng)縣委書記,并非一帆風(fēng)順。
張俊最想知道的事,是前任洛山縣委書記一行三人為什么會翻車?
馬紅旗對此諱莫如深,說道:“紀委還在調(diào)查,具體原因還不知道。小俊,你到了洛山后,千萬保重,腳踏實地的開展工作,不要有任何思想負擔(dān)。你是省委遴選的人才,你是代表省委去管理洛山縣!省委就是你最堅實的后盾!任何牛鬼神蛇,都不足為懼!”
為了一探究竟,張俊提前來到了洛山縣。
車子跟著導(dǎo)航,停到了一處懸崖邊。
吳強下車,快步來到后排座位旁邊,拉開車門,恭敬的說道:“張書記,到了。”
張俊緩緩點頭,下了車,四下看看。
吳強低頭看看手機導(dǎo)航的位置,道:“張市長,就是這里。洛山前任縣委書記翻車的地方,就在這邊!你看這里的防撞桿,明顯有新修補的痕跡。”
張俊也看到了,對比他看到過的現(xiàn)場圖片,點頭說道:“就是這里!”
他看看這條道路兩側(cè),說道:“吳強,你是專業(yè)的司機,依你之見,在這個地段,一輛小車從下往上開的過程中,有可能側(cè)翻下去嗎?”
吳強如實說道:“車子開上坡路,車速都不會太快。這條路車輛并不多,更難造成側(cè)翻?!?/p>
他撓了撓頭,說道:“除非上面有大型車輛下山,而且故意逼迫小車,才有可能造成翻車事故?!?/p>
張俊背負雙手,看著暮靄沉沉中的寂靜公路。
他們在這里待了幾分鐘,只看到兩輛三輪車經(jīng)過。
可以想見,這里平時就是一條很少有汽車經(jīng)過的鄉(xiāng)村道路。
吳強見張俊沉思,問道:“張書記,側(cè)翻的小車上沒有安裝行車記錄儀嗎?”
張俊臉色嚴肅的說道:“安裝了行車記錄儀,不過那天正好壞了,沒有記錄下任何有用的信息。而這附近都是山區(qū),沒有任何攝像頭,也沒有任何目擊證人?!?/p>
吳強敏銳的判斷道:“事出反常必有妖,看來那起事故,存在太多的疑點?!?/p>
張俊沉靜的說道:“所以省里一直在調(diào)查此案!如果是謀殺,那是什么樣的人,要置一個縣委書記于死地呢?”
吳強尷尬的笑了笑,回答道:“張書記,那我真不知道了。我想啊,不是為了權(quán),就是為了利唄!”
張俊呵呵一笑,舒展雙臂,道:“是啊,無非就是爭權(quán)奪利那點事!小強,這里風(fēng)景真不錯,竹林風(fēng)嘯,落葉瑟瑟?!?/p>
四周靜謐無聲,只有微風(fēng)吹過樹葉的聲音?,偶爾從遠處傳來幾聲鳥叫和蟲鳴,劃破寂靜的天空。
?山下幾處人家,升起了裊裊炊煙。
張俊擺擺手,和吳強上了車。
他來翻車現(xiàn)場查看,就是想驗證一下心里的猜想。
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,洛山縣前任縣委書記,很有可能死于謀殺,而且是死于一場精心策劃和精準(zhǔn)布局的謀殺。
至于是因為爭權(quán),還是為了奪利?
不得而知。
張俊是當(dāng)過縣長的人,如果他想上位當(dāng)書記,也不會傻到把自己的一把手謀殺掉。
這樣一來,上級頭一個懷疑的人就是他。
而且,按照以往慣例,一個地方的縣委書記死于非命,絕對不會提拔原來的縣長,只會空降一個新的縣委書記過來。
就像張俊這樣,直接由南方省委進行委派。
書記和縣長不同,縣長需要經(jīng)過人大會的選舉,要走的流程相對更多,而書記直接由省委進行委任即可走馬上任。
因此,張俊排除了權(quán)力之爭的可能性。
那就是利益之爭?
是什么樣的利益,能讓人鋌而走險,下此毒手?
張俊指示吳強道:“辛苦你一趟,送我到高家鎮(zhèn)的鋁礦礦山去看看??赐甑V山,你送我回到西州,你就可以回省城了?!?/p>
吳強重新導(dǎo)航,說道:“張書記,你太客氣了,我本來就是你的司機嘛!張書記,要不你把我留下來吧?我愿意跟著你?!?/p>
張俊笑呵呵的道:“小強同志,這里可是西州洛山,你愿意跟我來這里受苦?”
吳強嘿嘿笑道:“張書記執(zhí)政的地方,能苦到哪里去?即便現(xiàn)在苦一點,經(jīng)過你的經(jīng)營管理,以后也會變甜的!”
千穿萬穿,馬屁不穿。
張俊哈哈大笑,心想自己孤身前來,此地又異常兇險,多個熟人當(dāng)司機,的確要安全一些,便道:“好吧!小強,那你就留下來吧!”
吳強喜滋滋的道:“謝謝張書記!以后你去哪里,我就跟著你去哪里,我給你開一輩子的車!”
這話很暖人心,張俊的心情也變得開朗了幾分。
但是當(dāng)他想到洛山縣的現(xiàn)狀,想到自己前途未卜時,不由得又蹙起了濃眉。
車子很快來到高家鎮(zhèn)的鋁礦礦山。
洛山縣前任縣委書記,就是在視察完這處礦山之后出的事故。
沒有人有證據(jù)表明,縣委書記的死,和這座鋁礦有關(guān)。
但張俊還是想來看看情況。
吳強忽然說道:“張書記,你看,是那個算命的邋遢道人!”
此刻夜幕低垂,車燈照射下,張俊看到路邊的一棵柳樹下面,一個老道人盤膝而坐,雙手抱胸,靠著樹干在睡大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