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個小丫頭興高采烈地走了,推著小推車的時候依然是蹦蹦跳跳的,這或許算是二丫年節(jié)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了。
老貓也放下了自已捂著耳朵的兩只爪子,好似松了一口氣似的趴在雪堆里。
女孩實在是太可怕了。
老貓心里如此想著,然后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,飛快跑到李子冀腳邊開始蹭了起來,還仰起頭輕聲細語的喵喵叫,撒嬌不停。
李子冀知道它打的什么算盤,彎腰錘了一下它的腦袋,道:“你本身也算是異種了,日后慢慢修行便可,看看你現(xiàn)在,哪里還像是一只貓?”
老貓捂著腦袋趴在地上敢怒不敢言。
李子冀覺得好笑,便說道:“等你入四境之后,我去皇宮求真龍賜些龍血給你。”
長安城的皇宮里,那根龍柱上可是盤著當今世上唯一的一條真龍的。
放到妖族,都是祖宗級別。
老貓聽了當即大喜,又纏著李子冀的小腿不停蹭著。
清晨剛過,時間太早,李子冀走進屋子將熬好的漿糊端在手里,另一只手則是夾著一沓紅紙,開始在院子各處貼起了春聯(lián)。
年味兒是需要布置出來的。
每一張春聯(lián),每一個燈籠,到處的喜氣洋洋都是要自已懷著高興和期待的心情親手布置出來,小時候是長輩布置,安安心心的沉浸在年節(jié)喜慶的海洋里,懷著得到禮物和壓歲錢的心情,才會總是覺得年味十足。
而長大了自已卻成了年味的布置者,而非感受者,方才會覺得年味淡了。
尤其是因為許多不順心的事情牽絆,自然而然就慢慢疲憊麻木。
可這樣的布置依然要堅持做下去。
人生也是如此,一代又一代的人慢慢從享受者變成布置者,然后再用自已的安排讓下一代享受,人生就是如此不斷的傳承下去。
陽光依然很好。
看起來今天不會下雪。
遙遠處不知是哪家已經(jīng)開始燃放煙花,在白日里看的不太真切,只能聽見響聲音樂瞧見輪廓,等時間稍久一些,就會慢慢有硝煙味道隨風從大街小巷飄散過來。
李子冀貪婪的吸了一大口,覺得這味道無論時隔多久,無論聞多少次都是一樣的好聞。
“這就貼好了?!?/p>
看著清風雅舍門口的一副春聯(lián),李子冀還算滿意的瞧著自已的杰作,過年期間鋪子自然是不營業(yè)的,也沒有什么人會不開眼的找回來。
長安權(quán)貴每逢年節(jié)期間都會不厭其煩的相互禮尚往來,只不過李子冀的性子不喜歡這些,起初也就鮮少有人送年禮過來。
后來被圣皇封為汝南縣侯,有了自已的侯爵府之后就容易多了。
諸多權(quán)貴一車一車的往侯爵府送禮物,既溝通了感情,又不至于叨擾到李子冀,可以說算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了。
“李公子今年就自已嗎?”
身后有街坊路過,看見李子冀獨自站在門外貼春聯(lián)后便喊了一聲。
李子冀笑著拜了個年,閑聊兩句便罷。
如果不算果果的話,今年的確只有他一個人。
回想往常,似乎總是有朋友一同在這里熱熱鬧鬧,如今梨園突逢大變,崔文若,崔玉言,自然不可能再來他這里,尤其是崔文若,這次甚至就連崔府都沒回,顯然是打算留在梨園度過。
四百里淮城也才剛剛平穩(wěn)下來,要處理的事情,需要做的謀劃都不少,而且慕容燕現(xiàn)在成了城主,很多事情都需要親力親為,年節(jié)也不可能有時間來這里。
東方木跟周郎童回去了儒山。
木南山還在文獄之中被關(guān)著。
穆小寧修為恢復(fù)之后就又成了懶人。
三千院的師兄們....
李子冀稍稍沉默了一會兒,目光中依然帶著平靜,的確,今年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。
從朝歌回來到年節(jié)期間的這三個月里,天下倒是平靜得很,什么事情都沒有發(fā)生,青梅山青梅宴的事情也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,裴天機在事后卻并沒有回去早餐鋪子,而是破天荒的回到了神山。
皇后的死在天下引起的動靜不大,但在圣朝還是掀起了軒然大波的。
無論是什么派系的官員,無論百官權(quán)貴心目之前都有著什么樣的想法,在皇后死后,他們內(nèi)心當中的情緒似乎都跟朱丁差不了多少。
這件事終究還是令人遺憾的。
心里想著這段時間里發(fā)生的一些事,李子冀又盯著清風雅舍的門口看了一會兒,隨即將漿糊碗放在地上,他則是坐在了石階上。
望著干凈的街道和墻角沒有清掃干凈的積雪。
憐月上個月送來了一封信,說了些慶蒼國內(nèi)的事情,除此之外沒有提及其它,但李子冀知道,憐月也是孤獨的。
自已淪為權(quán)力的犧牲品,本以為是血濃于水的親情,最后發(fā)現(xiàn)竟然全都是虛假的表象。
如今兄長死去,父親死去,自已成為了慶蒼的女皇。
大權(quán)在握,經(jīng)歷了北海攻伐慶蒼一事之后又上下歸心,慶蒼如今皇室血脈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,迫不得已也好,真心實意也罷,都是這幾百年來最團結(jié)的一次。
可憐月毫無疑問是孤獨的。
李子冀從她的字里行間就能感受出來,如果可以重新選擇,她希望能永遠留在清風雅舍,做一個無憂無慮的書齋老板。
只是李子冀很清楚,即便可以重來一次,憐月依然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。
因為她生下來就應(yīng)該承擔這樣的責任,是命中注定的,是無論如何也避不開的。
“空氣真好。”
李子冀坐在石階上,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聞著冬日的寒冷和彌漫的硝煙,似還有跟隨明媚陽光所帶來的平和,這種味道實在是讓人欲罷不能。
木木或許還在無盡平原和異教之主對峙著。
陳草離開樂游山回到了自已的學堂。
日頭漸漸高升,南林巷來回行走的人也跟著越來越多,熙熙攘攘好不熱鬧。
李子冀就只是坐在那里,背靠著門,安靜望著墻角沒有掃清的沉雪。
瞇著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