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世矩沉默不語。
他總不能告訴李淵,這都是因為陛下和陳氏達(dá)成了某一個交易,并且自已快沒命了,所以瘋了吧?
但.....他看著李淵,心里面還是在思索著、考慮著。
此時的裴世矩其實并沒有多認(rèn)可李淵這個人,畢竟在裴世矩惡眼里,李淵作為一個閑散國公可能是靠譜合格的,但作為一個皇帝.....他其實是不合格的。
這樣子的一個人,如何能夠成為下一個皇帝?
這樣子的一個出身世家的人,真的會被陳氏認(rèn)可嗎?如果陳氏認(rèn)可了李淵,那么陳氏對于那些世家的處理又該如何進(jìn)行下去呢?
李淵會支持陳氏嗎?
或者說,李氏會支持陳氏嗎?
如果不支持,且不說沒有陳氏的支持,李淵能否登上皇位這件事情——只是單單說,如果不支持,難道這天下還要繼續(xù)動亂下去嗎?
所以事實上,裴世矩是不太認(rèn)可李淵的。
請注意,這里的不認(rèn)可并不是裴世矩站在“裴世矩”“丞相”這個位置上對李淵的不認(rèn)可,而是站在“先皇選定的顧命大臣”的身份不認(rèn)可李淵的。
作為裴世矩最信任的人,楊廣臨死之前怎么可能不給裴世矩一些交代,以及給他一部分的“自主權(quán)”?
這只要是一個有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。
在那個暴風(fēng)雨降臨的晚上,楊廣在船艙中將自已手中大部分的權(quán)利移交給了自已的這位知已好友、以及值的信任的屬下。
說得簡單點,在楊廣崩殂之后、大隋徹底崩塌之前的這一段時間里面,裴世矩在大隋就相當(dāng)于是常務(wù)副皇帝。
是的,常務(wù)副皇帝。
亦或者說是.....代皇帝!
這就是楊廣移交給裴世矩的權(quán)利。
龐大而又充滿信任。
當(dāng)然了,這是陳氏知道并且認(rèn)可了的,否則這個事情也無法進(jìn)行的這么順利。
裴世矩并不應(yīng)話的這個時候,李淵說實話是有一點尷尬的,但卻并不是非常尷尬,他只是輕咳一聲,然后才說道:“弘大?弘大?”
聽著李淵的呼喚聲,裴世矩眼角略微有些抽搐。
他錯了。
或許李淵是有一點皇帝特性的——比如說厚臉皮。
他同樣輕咳一聲,就像是剛剛反應(yīng)過來一樣,看著李淵長嘆了一口氣說道:“哎,誰知道怎么會走到這一步呢?”
裴世矩沉默的說道:“此時,朝堂之中,唯有兩個人能夠用了。”
“一個張須陀,一個....宇文化及?!?/p>
他的語氣中帶著些許沉肅和凝重,像是秋日里的長風(fēng)一樣,他頗為感慨的說道:“可是宇文化及這個人,他的野心太大了,大到了能夠吞噬整個大隋?!?/p>
“張須陀這個人的野心又太小了,小到了只能夠裝得下封侯拜相這四個字?!?/p>
裴世矩看向李淵,在心里面再次嘆了口氣——還有這個原本楊廣寄予了厚望的人,這個人太懶散了,懶散到了讓人無法相信的地步!
他只能夠想辦法推著李淵走,試探試探李淵了。
這么想著,他當(dāng)即輕笑一聲,看著李淵說道:“唐國公,這張須陀我倒是熟悉可以去勸誡一下他,只是這宇文化及....”
“若是想要宇文化及動起來,就必須是說得動他——但給了他太多權(quán)力的話,只怕此時本就瀕臨崩塌的大隋,更像是一座破屋子了。”
“我一個人應(yīng)付這兩個人,怕是有點應(yīng)付不過來的。”
“不如唐國公幫幫我?”
李淵一挑眉毛,倒是沒說什么:“也好?!?/p>
“只是我倒是怕做不好,壞了丞相的大事啊?!?/p>
裴世矩看著李淵,并不接這個話茬,只是說道:“那就全拜托唐國公了?!?/p>
... ....
一處山窩窩里面。
騎在牛背上的一個中年男人正在緩慢的朝著遠(yuǎn)處而行,他的眉宇中帶著幾分愁苦,但那愁苦中更多的是幾分智珠在握。
那愁苦或許只是他的假象罷了。
他的身邊,一個年輕男子跟在身旁,身后還背負(fù)著一把長槍、一把弓,眼眸看著四周做著警惕狀。
“不必那么緊張?!?/p>
中年男人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平和,他淡然說道:“此時能夠威脅到你我父子二人的,沒有幾個了?!?/p>
“先皇已經(jīng)死了那么多年了,如今陛下也死了,還有誰會追殺我?”
他嘴角抿開了一個笑容,那笑容淡淡的,像是春日里埋藏著的還未曾冒頭的春筍一樣,忽而消散。
年輕男人聽了這話也只是撓了撓頭:“我只是怕....怕那位會派人來刺殺義父?!?/p>
中年男人并不介意,反而是說道:“竇建德?他此時只怕是想著怎么借著瓦崗寨的勢,將自已徹底的從這個漩渦中拿出來,并且想辦法席卷天下了?!?/p>
“哪里有時間管我?”
他感慨的說道:“當(dāng)年,除了竇建德之外,其余幾個逃亡出來的兄弟,此時也不剩下來幾個了,還在活躍著,試圖推翻這大隋,建立自已王朝的,只剩下密與竇兄了?!?/p>
自稱“密”的男人語氣中帶著難言的幾分感慨。
“只是,密與他所走的路還不同。”
他苦笑一聲,回過頭,看著年輕男子說道:“晨德,我讓你做的事情如何了?”
王琛低聲道:“義父,那位天師已經(jīng)被我鼓動了,決定趁著這個機(jī)會順勢起義,而后發(fā)動對大隋的最后一擊。”
“依照孩兒看來,他應(yīng)當(dāng)是能夠成功的?!?/p>
“只是義父,您為何將這件事情交給他?若是真的交給了他,我們.....?”
李密卻只是一笑。
“交給他?”
“不過是讓他打前路罷了?!?/p>
“晨德啊,你看這前路,看似平緩,但實則崎嶇啊?!?/p>
“無論是誰,只要是存了小看此時大隋的心思,只怕一個不小心,就會被這看似平和的一灘湖水給溺死??!”
王琛不解,但卻知道聽李密的話。
他詢問道:“那我們此時....?”
李密微微一笑,合上自已手中的“道德經(jīng)”,笑著說道:“此時?你我父子走投無路,當(dāng)然是去投效大德天子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