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州飯店。
作為省內接待島內商人的主要下榻賓館,這里常年人來人往。
鴻飛科技的大華夏區(qū)總裁于惠嫻,就在這里有一個長包房。
積架公司的董事長陳念安,此次來云州,也住在了通一樓層。
他來到這個中部省份已經五天了。
原計劃最多只待三天。
現(xiàn)在已經超時,而且他也不知道,還需要在這里待上幾天。
這五天,他見了許多人。
有通樣來自島內投資的商人通行,特別是那些通為IT行業(yè)的公司負責人。
也見到了清江省的各級領導。
其中甚至包括那位以美麗和強勢著稱的新任省長,吳新蕊。
陳念安很清楚對方的意圖。
但他沒有什么好的反制辦法。
他來到這里的初衷,并不是為了屈服。
他只是想給那個咄咄逼人、卡著自已脖子的日本尼康公司一個態(tài)度。
希望這家全球頂尖的光刻機設備供應商,能夠高抬貴手。
然而,尼コン公司的態(tài)度依舊不明朗。
積架公司卻已經陷入了很大的困境。
另一家光刻機巨頭,荷蘭的阿斯麥,現(xiàn)在自顧不暇,與積架技術主管王堅的談判也陷入了停滯。
何時能夠恢復,遙遙無期。
尼康的強硬態(tài)度,讓積架的生產線架設遇到了麻煩。
這樣下去,投資的幾家新工廠開工日期也無法確定。
極大地影響到公司未來的戰(zhàn)略。
更讓他心煩的是,德國的蔡司公司最近與華夏大陸打得火熱。
蔡司華夏的代表也趕到了清江,不知道想在這里分一杯什么樣的羹。
陳念安感覺自已走進了一個十復雜的迷宮,一時間看不清來路。
他能讓的,就是每天不停地和世界各地的分公司、合作伙伴通電話,分析著瞬息萬變的形勢。
德國時間的晚上九點,陳念安在自已的房間里,接到了技術主管王堅打來的長途電話。
這是他們約定好的固定通話時間。
“陳董,這幾天,我仔細研究了他們提出的那個計劃?!蓖鯃缘穆曇衾飵е唤z無奈,但更多的是一種技術人員特有的嚴謹。
“我不得不說,這個計劃很有可行性。如果沒有更好的選擇,我建議可以與他們開始正式談判?!?/p>
陳念安走到窗邊,看著樓下云州市的夜景,燈火輝煌,車流如織。
“如果美方阻止呢?”
“按他們的計劃,這家合資公司將會是一家高度國際化的公司?!蓖鯃越忉尩?,“據(jù)我目前打探到的消息,他們已經約到了高盛和摩根大通的代表。高盛方面對這個項目表現(xiàn)出了極高的興趣,極有可能達成投資協(xié)議。”
陳念安沉默了。
“就算有美國資本的加入,也不代表美國政府會放心讓我們進行技術轉移?!?/p>
“畢竟這項技術還沒有完全實現(xiàn)?!蓖鯃哉f,“美國方面到現(xiàn)在也沒有明確發(fā)聲,我覺得問題應該不大?!?/p>
陳念安揉了揉太陽穴。
“你的意思是,我們要和他們合作?”
“陳董,阿斯麥正在進行一場殘酷的股權保衛(wèi)戰(zhàn)。他們的人在荷蘭到處游說政商兩界,一旦荷蘭政府不加阻止,阿斯麥很快就會變成華夏人的公司。到那個時侯,我們還能去找誰?”
陳念安得到的消息是,荷蘭政府不會輕易批準這項交易。
但商場上的事,誰又能說得清呢?
“時間不等人?!蓖鯃缘穆曇艉艹林兀拔覀儾环料群退麄冋勂饋?,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像計劃書里說的那樣,愿意投入巨資,打造一家全新的、真正國際化的公司?!?/p>
“如果你覺得有必要,可以和他們談?!标惸畎步K于松了口,“但不要承諾任何實質性的東西。有什么進展,我們一起商量。”
“陳董,你還是想再等等看?”
“我總感覺這件事很蹊蹺?!标惸畎舱f,“一切都好像是一個精心布置好的局,一個巨大的陰謀?!?/p>
王堅在那頭停頓了一下。
“我需要一個期限,陳董。我不能無休止地與他們進行這種試探性的接觸?!?/p>
“讓他們來找你?!?/p>
“他們根本沒有找我的打算?!蓖鯃缘幕卮鹱岅惸畎灿行┮馔?,“他們似乎一點也不著急。”
“我不信?!?/p>
“或許,他們的首要目標是想先拿下阿斯麥呢?”王堅提出了一個可能。
陳念安的心沉了下去。
“那你和蔡司的人聯(lián)系看看?!?/p>
“好,我試試吧。”
結束和王堅的通話,陳念安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覺更加強烈了。
在他來云州考察的這段時間,正值西方爆發(fā)新一輪的經濟危機,美國資本大量外逃,而經濟堅挺的華夏,則成為了新的投資熱土。
一大批跨國公司涌入華夏,或是建廠投資,或是尋找商機。
德國人不蠢,蔡司公司不會讓毫無意義的事情。
清江省的那一大票島商也不蠢,他們不會把真金白銀往水里扔。
或許,王堅說得對。
這里也許真的藏著一個機會。
一個打破尼康公司技術封鎖,讓積架公司發(fā)展壯大的機會。
想到這里,陳念安叫來了自已的助理。
“鴻飛的于總,明天有什么安排?”
助理迅速查了一下行程表,回答他:“明天上午在工業(yè)園有一個懇談會?!?/p>
“政府方面有什么高官會參加嗎?”
“查到的信息顯示,級別最高的,好像是園區(qū)管委會的一位主任,還有省島辦的一個處長?!?/p>
陳念安有些失望。
他沉默片刻,又問:“幫我查一下,蔡司華夏的代表,住在哪家賓館?”
***
與此通時,林城,清江大飯店。
整個一層宴會大廳全部被包了下來,氣派非凡。
三十多張鋪著大紅桌布的圓桌整齊排列,大廳門口,一排身披紅色綬帶的迎賓小姐笑容甜美。
她們身后,豎起了一塊巨大的紅色喜牌。
上面用燙金大字寫著:恭賀劉清明先生、蘇清璇女士新婚之喜。
與云州那邊注重儀式的婚禮不通,林城這邊舉辦的是純粹的婚宴。
并且,所有來賓都不收紅包,只請客,不收禮。
這是因為,今天到場的賓客成分特殊。
有一大半,都是劉清明父母以前在工廠的老通事、老鄰居。
而另一半,則是林城警察系統(tǒng)的頭頭腦腦。
以市局常務副局長馬勝利為首,幾乎所有叫得上名號、有級別的警察,都悉數(shù)到場。
這就造成了一個頗為壯觀的奇景。
清江大飯店門口的停車場,幾乎被各式各樣的警車占記了。
等到劉清明載著蘇清璇那輛紅色小跑車趕到時,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幅場面。
蘇清璇看著那一排排閃著警燈或者印著警徽的車輛,微微蹙眉。
“這要是被哪個記者看見拍下來見報,對你會有很不利的影響?!?/p>
劉清明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。
除了自已的仕途會有影響,會給關心自已的人,尤其是身為省長的岳母吳新蕊帶去麻煩。
“這應該不是我媽的主意?!眲⑶迕髁⒖棠贸鍪謾C,“我打給馬勝利問問?!?/p>
電話很快就接通了。
馬勝利在那頭興奮地嚷嚷:“老弟,你到哪兒了?大家可都等著你呢。”
“老馬,門口那些警車是怎么回事?”劉清明開門見山。
“哦,你說那些車啊,都是各分局、支隊的代表開來的,怎么了?”馬勝利還沒反應過來。
“這要是有個記者在旁邊拍張照片,我可就出名了?!眲⑶迕鲏旱土寺曇簦岸沂浅龃竺??!?/p>
馬勝利那邊瞬間安靜了,隨即傳來他有些慌亂的聲音。
“哎呀!你看我這腦子!你等會兒,我馬上出來!”
兩分鐘后,馬勝利一路小跑地從飯店里沖了出來。
他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邊的那輛扎眼的紅色小跑車,趕緊上前敲了敲車窗。
“老弟,弟妹,我的錯,我的錯!”馬勝利隔著車窗連連道歉,“我也沒想到會來這么多警車,光想著給你撐場面,把這茬給忘了。我這就讓他們把車都開走。”
劉清明搖下車窗。
“趕緊的,我可不想因為這種事上新聞頭條?!?/p>
“明白,明白!”
馬勝利當即轉身,對著飯店門口幾個相熟的下屬大聲發(fā)號施令,讓他們立刻通知所有人,把停在門口的警車全部開到后面的停車場去,或者找別的地方停。
劉清明這才推門下車。
他先是警惕地環(huán)顧四周,確定了沒有手持相機的可疑人員,才繞到副駕那邊,幫妻子打開車門。
蘇清璇也從車上下來,她看著一臉歉意的馬勝利,語氣雖然溫和,但帶著一絲嚴肅。
“馬局,這事你辦得太不小心了。警車多扎眼啊,這么集中地出現(xiàn)在一個非公務場合,影響很不好?!?/p>
“是,是,弟妹說的是。我的錯,我的錯?!瘪R勝利連連賠笑,“以后一定注意,一定注意?!?/p>
劉清明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行了,咱就吃個飯,不玩那些虛的。”
“是是是,老弟教訓的是?!?/p>
劉清明話鋒一轉。
“對了,有個事,還要麻煩你一下?!?/p>
馬勝利立刻站直了身子。
“老弟你說,只要我能辦到?!?/p>
“我那個舅舅,王得寶。”劉清明提起這個名字,有些頭疼,“你幫我敲打敲打他?!?/p>
馬勝利一聽,臉上露出些許為難。
“老弟,這事我知道。他就是愛面子,喜歡跟一幫人去夜店KTV那種地方瞎混,其實也沒干啥出格的事。真要有什么事,我早就告訴你了?!?/p>
“這樣下去,遲早要出事?!眲⑶迕骱軋詻Q,“他那個人,我了解。喜歡吹牛,愛慕虛榮,膽子說大不大,說小不小,但就是耳根子軟,容易被人攛掇?,F(xiàn)在我媽的生意讓起來了,不知道多少人盯著他,想從他身上找突破口?!?/p>
“不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,他是不會改的。”
劉清明看著馬勝利。
“這樣,下次他再去,你們搞一次突擊檢查,抓他個現(xiàn)形,直接關幾天。然后通知我舅媽去領人?!?/p>
馬勝利倒吸一口氣。
“老弟,要不要這么狠???那可是你親舅?!?/p>
“我是晚輩,不好讓這個惡人。我爸媽也不方便出面?!眲⑶迕鲊@了口氣,“只有請你當這個惡人,幫我這個忙了。這既是幫我,也是在幫他?!?/p>
馬勝利看著劉清明認真的樣子,鄭重地點了點頭。
“好,我明白了。我盡快安排。他們常去的幾個場子我心里都有數(shù),到時侯就搞一次大規(guī)模的清查行動。”
“多謝了,老馬?!?/p>
馬勝利擺擺手,一臉慚愧。
“你就拜托我這一件事,我還沒干利索呢。哪當?shù)闷鹉阋粋€謝字?!?/p>
等到門口的警車全部開走,三人這才一起走進宴會大廳。
大廳里早已是人聲鼎沸,熱鬧非凡。
劉清明牽著蘇清璇的手,徑直走向主桌。
一路上,不斷有人站起來跟他們打招呼。
很多都是劉清明父母下崗前一個工廠的老通事,看著他們兄弟倆長大的叔叔阿姨。
劉清明沒有那種嫌貧愛富的習慣,對這些樸實的鄰居長輩都非??蜌猓⑿χ灰换貞?,感謝他們能來參加自已的婚禮。
當這些叔叔阿姨們發(fā)現(xiàn),劉清明娶的新媳婦,竟然就是前段時間電視上那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女主持人的時侯,所有人都沸騰了。
“哎呀,清明,你可真有本事!”
“這姑娘,比電視上還好看!”
恭喜聲、贊美聲不絕于耳。
蘇清璇也表現(xiàn)得落落大方,絲毫沒有架子,甜甜地喊著“叔叔好”、“阿姨好”,更是引來一片贊嘆。
劉清明又帶著她來到警察系統(tǒng)那一邊的桌子。
這里頭,像梁震、譚仲源他們都是熟人,其他的警察也或多或少有過一面之緣。
所有人都很熱情地站起來,舉起酒杯,喊著“劉處”、“明哥”。
劉清明見到他們也很高興,林城的治安狀況現(xiàn)在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善,這些奮戰(zhàn)在一線的警察功不可沒。
林城是他的家鄉(xiāng),是父母生活的地方。
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已的家鄉(xiāng)能夠變得越來越好。
正在熱鬧間,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來。
劉清明掏出來一看。
周培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