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首的那名金甲門宗主級武者,目光如同兩盞探照燈,上上下下,毫不避諱地仔細打量著寧凡,那眼神仿佛要將寧凡從里到外看個通透。
他面容古樸,看不出太多情緒,但聲音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,緩緩開口。
“閣下,可是昨日在營地之中,擊殺長空宗元道主,隨后又悍然出手,將小兒那件地級上品護身寶器生生打碎的那位少年?”
他的話語清晰地在空氣中回蕩,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重量,砸在眾人的心頭上。
寧凡沉默不語,臉上依舊是一片淡漠。
他沒有承認,也沒有否認。
但在這種情境下,面對如此確鑿的指認,不反駁,在眾人眼中,自然就等同于默認和肯定。
“嘶——”
“嘶!”
“……”
此時此刻,一道道壓抑不住的抽氣聲,如同潮水般從寧凡身后響起!
血龍宗、隕星宗的道主長老,還有那些零散宗門的高手,獨行的散修等等,有一個算一個,在消化完金甲門宗主話語中蘊含的驚人信息后,紛紛臉色劇變,不受控制地倒吸冷氣!
這矛盾,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大,還要更深?。?/p>
眼前這位實力恐怖的金甲門宗主級高手,竟然就是昨天和寧凡起沖突的那位金公子的父親!
而且寧凡不僅僅是對金公子出手那么簡單,他竟然還將人家一件地級上品的護身寶器給打碎了??!
那可是地級上品的護身寶器啊?。?/p>
放在四大域,一件地級上品護身寶器現(xiàn)世,可是能引起一流宗門下場爭奪,甚至被道主級強者珍若底牌,其價值根本無法用普通的靈石來衡量!
且不提那護身寶器本身堪稱天文數(shù)字的價值,寧凡能夠?qū)⒛堑绕冯A的護身寶器打碎,本身就意味著他當(dāng)時的攻擊是蘊含著何等決絕的殺心,這絕對不是簡單的沖突或者教訓(xùn)。
而是奔著取人性命去的。
這已經(jīng)不是一般的矛盾了。
這已經(jīng)足夠上升到不死不休的生死搏殺程度!
更何況,旁邊還站著對寧凡恨之入骨的長空宗殘部,兩樁血仇疊加在一起……
思及此,幾乎所有人心中的天平瞬間傾斜。
血龍宗,隕星宗那幾位道主,幾乎沒有任何猶豫,腳下步伐猛地再次向后飄退數(shù)步,與寧凡拉開了更遠,更安全的距離,臉上的表情寫滿了‘此事與我無關(guān)’的淡漠。
其余零散宗門的武者和散修更是唯恐避之不及,紛紛效仿。
霎時間,寧凡身后原本還算密集的人群,如同退潮般空出了一大片區(qū)域,使得他獨自站立在前方的身影,顯得愈發(fā)孤立無援。
唯有魚龍宗的郭長老、海龍道主等幾人,雖然臉色同樣凝重?zé)o比,但腳步卻如同生根般站立在原地,并未后退,隱隱然有與寧凡共同進退的意思。
之前那位推舉寧凡擔(dān)任盟主的血龍宗道主,此刻看到魚龍宗幾人的姿態(tài),不由得挑了挑眉,語氣帶著幾分陰陽怪氣。
“哦?魚龍宗的諸位道友,可真是仗義啊。如此關(guān)頭,還能堅守盟約,令人佩服?!?/p>
海龍道主聞言,臉上露出一抹毫不掩飾的嘲弄之色,反唇相譏。
“比不得諸位,尤其是你,血道主?!?/p>
“方才歃血為盟,口口聲聲同進同退的是你,如今見勢不妙,明哲保身、退得最快的也是你?!?/p>
“這份‘審時度勢’的本事,本座自愧不如。”
“……”
名為血道主的那位血龍宗道主被噎了一下,臉色有些難看,但隨即瞇起眼睛,咧嘴露出一絲皮笑肉不笑的表情。
“海龍道主言重了,大家不過是為了淵虛之穴的機緣,暫時湊在一起而已。”
“至于眼前的恩怨……”
“呵呵,這分明是這位盟主……哦不,是少年自己惹下的麻煩,自然該由他自己承擔(dān),與我等何干?”
“就是!”
“血道主說得對!”
“我們聯(lián)盟是為了共探淵穴,可不是為了給他當(dāng)打手,處理私怨的!”
“……”
其余勢力的代表亦是紛紛頷首附和,急于撇清關(guān)系。
寧凡:“……”
對于身后傳來的這些嘈雜之聲,寧凡恍若未聞,甚至連眼皮都未曾眨動一下。
他的全部注意力,如同最精準(zhǔn)的箭矢,牢牢鎖定在眼前這位給他帶來巨大壓迫感的金甲門宗主級高手身上。
他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。
眼前這位宗主級高手以及他身后的金甲門眾人,雖然氣勢洶洶,攔路在前,但似乎并沒有流露出那種針鋒相對,不死不休的必殺之意?
至少,沒有他預(yù)想中的那么濃烈。
就在寧凡心中念頭飛轉(zhuǎn)之際,那位金甲門的宗主級武者,目光微微偏轉(zhuǎn),瞥向了身側(cè)一名捧著一個古樸木盒的隨從。
那名隨從在金無涯的眼神示意下,立刻會意,上前一步,在所有人或警惕,或好奇的目光注視下,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手中的木盒,從中取出一卷看起來年代頗為久遠,材質(zhì)特殊的暗金色卷軸!
“唰——!”
看到對方取出卷軸,寧凡身后那些原本就退開一段距離的四大域武者,如同受驚的兔子般,瞬間再次集體抽身后撤。
簡直是連演都不演了。
直接拉開了一個他們認為足夠安全的,十分夸張的距離,一個個如臨大敵,靈力暗涌,生怕那卷軸是什么威力驚天的攻殺性寶器或者某種符箓!
然而,預(yù)料之中的恐怖殺招或者靈力爆發(fā)并沒有出現(xiàn)。
那名手持卷軸的金甲門隨從,并未催動卷軸,而是將其緩緩展開。
他的目光極其專注地在卷軸上快速掃過,似乎在對照著什么,隨后他抬起頭,目光再次投向?qū)幏?,視線尤其在他胸前那古老而神秘的宗門徽記上停留了少許時間。
緊接著。
在場眼尖的人都清晰地看到,那名隨從的瞳孔,竟是微微收縮了一下,臉上閃過一絲極其隱晦的震驚。
他迅速收斂表情,轉(zhuǎn)向身旁的那位宗主級武者,微微躬身,鄭重其事地頷首,傳遞了一個不言而喻的信息。
下一刻。
在場數(shù)百雙眼睛,包括那些遠遠退開,準(zhǔn)備看熱鬧的四大域武者,以及金甲門,長空宗眾人驚愕,茫然且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——
那位實力深不可測,氣勢如同山岳般的金甲門宗主級高手,竟然對著前方那孤身而立的黑衣少年,緩緩地,清晰地彎下了腰,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,帶著明顯敬意的躬身禮。
他抬起頭,目光復(fù)雜地看著寧凡,聲音一字一頓,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每一個人的耳畔。
“金甲門,金無涯,見過無始天宮……”
“圣子殿下!”
“……”
靜。
死一般的安靜。
隨著金無涯這石破天驚,顛覆了所有人認知的話語落罷,整片天地間,仿佛連風(fēng)聲,呼吸聲都徹底消失了。
安靜的針落可聞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