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凡看著眼前漂浮而來的新物件,不由得微微一愣,下意識地脫口而出。
“這是……?”
只見那物件,與先前那枚散發(fā)著玄奧氣息,象征著無上權(quán)柄的陰陽令截然不同。
它并非由什么珍稀材料制成,看上去就像是一張被隨意撕扯下來、邊緣參差不齊,并且仿佛被火焰燎過,燃燒了近半的破舊紙張。
紙張本身呈現(xiàn)出一種焦黃色,充滿了歲月侵蝕的痕跡,甚至能看到細(xì)微的裂紋和卷曲的邊緣。
與光華內(nèi)蘊的陰陽令比起來,這張破紙簡直就像是被人丟棄的垃圾,毫不起眼,仿佛一陣風(fēng)吹來就會徹底碎裂消散。
寧凡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疑惑,老祖給他這么一張看似無用的破紙是何意,難道是什么特殊的信物?
但下一刻。
當(dāng)他的目光落在那焦黃破損的紙面,清晰地看到其上殘留著,那個仿佛用盡天地間所有兵戈殺伐之意凝聚而成的字跡時,他整個人如遭雷擊,瞳孔驟然緊縮,呼吸都為之一滯!
那殘缺的半個字,赫然是一個——兵字!
雖然只剩下半邊,但那筆觸間蘊含的金戈鐵馬、萬軍奔騰的慘烈道韻,與之前老祖捏碎的那張完整符箓同出一源。
這竟然是那張威力無窮,一舉擊退兩大宗門聯(lián)軍的‘兵’字符箓的殘片,雖然只剩下半張,但其代表的含義和可能具備的威能,讓寧凡的心臟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。
“此乃那符箓殘片,你且收好?!?/p>
老祖的聲音適時響起,印證了他的猜測。
寧凡強壓下心中的震撼,伸出微微有些顫抖的手,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這半張焦黃的符箓殘片。
入手處,并非想象中的脆弱,反而有一種奇異的韌性,并且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內(nèi)蘊的,如同沉睡火山般的磅礴力量。
就在他手指觸碰到符箓殘片的剎那——
“呼……”
一股微不可查的清風(fēng),悄無聲息地在寧凡身側(cè)的陰影中拂過。
寧凡瞬間警兆大生,幾乎是本能地全身肌肉繃緊,靈力暗涌,猛地轉(zhuǎn)頭向身側(cè)望去。
只見在他身旁約莫三步遠(yuǎn)的陰影處,一道高大,漆黑的身影如同從虛無中凝聚而出,悄無聲息地站立在那里。
它通體呈現(xiàn)出一種極致的暗色,仿佛能吸收周圍所有的光線,讓人看不清具體的面容與鎧甲細(xì)節(jié),唯有一雙空洞,沒有任何情感波動的眼眸,在陰影中散發(fā)著淡淡的紅光。
它手中握著一柄比人還高的、完全由陰影能量構(gòu)成的巨大鐮刀,鐮刀的刃口處,空間都微微扭曲,散發(fā)著收割生命的寒意。
正是之前在山門前,那兩具散發(fā)出超越神通境恐怖氣息的宗主級道兵之一。
它竟然跟隨到了這里!?
是因為這半張符箓殘片!?
寧凡瞳孔微縮,心中涌起驚濤駭浪。
老祖的聲音再次響起,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,為他解釋道。
“有此殘缺符箓在,這道兵便可與你氣息相連,跟隨于你,護(hù)你周全,它受符箓殘片驅(qū)使,會視你為主?!?/p>
寧凡心中狂喜,有如此強大的護(hù)衛(wèi),天下何處去不得?
但老祖接下來的話,卻像是一盆冷水,讓他迅速冷靜下來,明白了這強大護(hù)衛(wèi)背后的限制。
“但你須得注意兩點?!?/p>
老祖的語氣變得嚴(yán)肅。
“其一,這道兵靈智特殊,它只會在感應(yīng)到有超規(guī)格高手,意圖對你進(jìn)行致命襲擊時,才會主動出手干預(yù),保護(hù)你的性命?!?/p>
“尋常的同階爭斗,乃至比你稍強一些的對手,它皆不會理會,此乃為磨礪于你,不影響你自身之成長?!?/p>
“溫室之花,經(jīng)不起風(fēng)雨?!?/p>
“……”
寧凡聞言,微微頷首。
確實,如果這道兵事事代勞,那他就失去了歷練的意義,永遠(yuǎn)無法真正成長起來。
老祖的考慮十分周全。
“其二?!?/p>
“這道兵乃是由特殊道韻與法則結(jié)合外界物質(zhì)凝聚而成,其存在與這片天地的規(guī)則緊密相連。”
“因此,它無法跟隨你進(jìn)入某些獨立于主世界之外,擁有自身獨特規(guī)則體系的秘境或小世界?!?/p>
“例如萬武神域那般的地方,它便無法踏入?!?/p>
“關(guān)于這兩點,你須得謹(jǐn)記,莫要過度依賴,亦不可在危險之地失了依仗?!?/p>
“……”
寧凡將老祖的告誡一字不落地記在心中,鄭重地點頭回應(yīng)。
“弟子明白了,多謝老祖提醒!”
雖然這道兵有著這兩重明確的限制,但無論如何,擁有一具宗主級別的強大道兵作為‘護(hù)道者’,這無疑是為他此次危機(jī)四伏的神炎皇朝之行,加上了一道極其重要的保險!
其意義,遠(yuǎn)比多幾件寶器、多幾瓶丹藥來得重大。
同時。
老祖將這半片符箓交給他,也側(cè)面印證了寧凡之前的猜測——
那些守護(hù)山門的道兵,確實存在著諸多限制。
并非老祖心念一動就能隨意指揮它們遠(yuǎn)征追殺,最起碼,他身邊這具道兵,是得有符箓殘片才能跟隨。
“去吧?!?/p>
老祖似乎交代完了所有事情,背對著寧凡擺了擺手。
“半月之后,宗門會有飛舟啟程前往神炎皇朝,屆時自會有人通知你。”
“此次神炎皇朝秘境開啟,吸引各方勢力,我陰陽神宗也會派遣不少弟子前往歷練尋求機(jī)緣?!?/p>
“楚幼薇、苗天、鄭長生等人皆會同行,你既持有符箓殘片,有道兵護(hù)佑,路上若有可能,便多多照拂他們一二?!?/p>
“尤其是在必要關(guān)頭,你也可將這半片符箓暫時交予你欲保護(hù)之人持有,道兵會遵循符箓持有者的氣息,轉(zhuǎn)而保護(hù)那人?!?/p>
“當(dāng)然,如何使用,由你自行決斷?!?/p>
“這半個月內(nèi),你可自由安排修煉,宗門資源已對你開放,你好生利用,另外。”
“我陰陽神宗武者,因功法特性,前期進(jìn)境雖快,但根基難免虛浮,你若得空,可再去萬武神域中再闖蕩上一番,夯實基礎(chǔ),對未來突破大有裨益?!?/p>
“……”
寧凡將老祖的每一句叮囑都牢記于心,再次躬身行禮。
“弟子遵命!定不負(fù)老祖期望!”
說完他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半張至關(guān)重要的符箓殘片,又看了一眼如同最忠誠影子般靜立身旁的陰影鐮刀道兵,這才緩緩?fù)顺隽死献娴亩锤?/p>
寧凡離開洞府,左顧右盼。
卻并未見到剛剛那道兵的痕跡,想來是隱藏在暗處,一尊宗主級道兵隱藏在暗處,外人想要窺視一二,基本上是難如登天。
……
就在寧凡于陰陽神宗內(nèi)接受老祖囑托,為即將到來的神炎皇朝之行做準(zhǔn)備之時。
距離陰陽神宗山門千里之外,一處人跡罕至、瘴氣彌漫的古老山林深處。
幾道散發(fā)著強大氣息的身影,正聚集在一處臨時開辟出的隱秘山洞之中,氣氛壓抑而沉重,帶著一股未能宣泄的怒火與不甘。
赫然正是之前狼狽退走的劍南天、炁宗宗主,以及炁宗的東、西、北三位道主,青劍宗的玄劍道主等人也赫然在此。
“該死!”
劍南天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石壁上,堅硬的巖石瞬間化為齏粉,他臉色鐵青,咬牙切齒地道。
“陰陽神宗怎么會擁有那等符箓?!那絕對不是清流域能出現(xiàn)的東西!其中蘊含的道韻法則,已然超出了此界尋常符箓的范疇!”
其余幾人聞言,皆是沉默不語,臉色同樣難看。
他們心中都清楚,劍南天說得沒錯。
清流域雖然廣闊,符箓之道也有傳承,但能制作出那種瞬間召喚出三百具如此強大的道兵,甚至包括宗主級符箓的制符師,根本聞所未聞!
那等符箓,更像是來自于其余大域,甚至是中州。
炁宗宗主,那位氣質(zhì)雍容的女子,此刻臉上也是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弄,她紅唇輕啟,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。
“呵,那陰陽老鬼,說到底,終究是陰陽神宗出身?!?/p>
“他們那一脈,別的本事或許稀松平常,但攀附強者、左右逢源的賣鉤之術(shù),倒是歷代相傳,頗有一手?!?/p>
“以他那般身份實力,若是拉得下臉面,舍得代價,賣上半輩子的鉤子,能弄到一兩張這等保命底牌,倒也不算稀奇?!?/p>
“……”
她的話語尖刻而惡毒,將陰陽老祖和陰陽神宗貶低得一文不值,但也從某種角度上,為那符箓的來源提供了一個合理的解釋。
“不過?!?/p>
炁宗宗主話鋒一轉(zhuǎn),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寒光。
“我等此番雖未能竟全功,甚至折了些人手,但也并非就拿那小畜生寧凡完全沒有辦法?!?/p>
她說著,目光轉(zhuǎn)向了一旁靜立不語,似乎一直在默默感應(yīng)著什么的東道主。
東道主感受到宗主的視線,緩緩抬起頭,他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,此刻竟也帶著一絲確定與喜色。
他迎著劍南天等人投來的詢問目光,緩緩頷首,沉聲開口道:
“雖然極其微弱,但在那寧凡身上……我等確實清晰地感受到了‘南穹之戒’附帶的印記的氣息!”
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