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常山王周從顯的女兒，慶珈郡主周珈芙。”

“還請將軍出兵救駕！”

周珈芙拿出了常山王府的腰牌。

這毛丫頭是郡主？

救駕？

官兵皆是震驚，在這個窮鄉(xiāng)僻壤的地方救駕？！

什么人才能用救駕二字。

這姑娘怕是腦子沒有壞掉吧！

姚正梁的目光從常山王府的令牌移到她的臉上。

那雙飽經(jīng)風(fēng)霜的眸子，像是要透過她的皮囊，看到另一人的影子。

那張塵封在記憶最深處的容顏，與眼前這張年輕又狼狽的臉，緩緩重疊。

像，又不像。

可那眉眼間的倔強(qiáng)與神韻，卻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！

他猛地閉了閉眼，將翻涌的心緒強(qiáng)行壓下。

再睜開時他沉聲喝道。

“三百精騎，定縣救駕！”

“駕！”

三百鐵騎，卷起漫天塵土，以雷霆之勢，直撲定縣！

……

此刻的定縣街頭，氣氛已是劍拔弩張。

曲縣令帶著數(shù)百官兵。

他的臉上是志在必得的獰笑，看著負(fù)隅頑抗的十幾個黑衣人。

“幾位，還要頑抗到幾時？”

“束手就擒，本官或許還能給你們留個全尸。”

蕭霖站在暗衛(wèi)的中間，面沉如水。

“曲大人好大的官威。”

“就是不知，你這顆項(xiàng)上人頭，夠不夠硬！”

曲縣令嗤笑一聲，正欲下令格殺勿論。

就在此時，大地開始微微震顫。

一陣急促而沉重的馬蹄聲，由遠(yuǎn)及近，仿佛催命的鼓點(diǎn)，狠狠地敲在每個人的心上！

“怎么回事？！”

曲縣令臉色一變，驚疑不定地望向街口。

只見一隊(duì)身披玄甲的騎兵，如出鞘的利刃，瞬間沖散了他布下的防線！

為首的老將軍，煞氣逼人，宛若殺神降世！

“姚將軍？”

曲縣令一時沒有反應(yīng)過來，這位鎮(zhèn)守東山州營的將軍，怎么會突然出現(xiàn)在這里！

他連忙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容，剛準(zhǔn)備上前攀附。

“姚將軍，您這是……”

然而，回應(yīng)他的，是一道冰冷的寒光！

姚正梁已然拔出腰間佩劍，劍鋒直指曲縣令。

他看向暗衛(wèi)中間年輕身影，用盡全身力氣，發(fā)出一聲驚天怒吼！

“護(hù)駕??！”

“轟——！”

這兩個字，如同一道驚雷，在曲縣令的腦海中轟然炸響！

護(hù)駕？

護(hù)誰的駕？！

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，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驚駭。

他還來不及多說一個字，一道凌厲的劍風(fēng)便已迎面撲來！

“唰！”

姚正梁甚至沒有看他，只是一劍揮出！

曲縣令頭頂?shù)臑跫喢?，?yīng)聲而落，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，滾落在塵埃里。

冰冷的劍鋒，就停在他的喉前半寸。

不過一瞬息之間，方才還趾高氣揚(yáng)的曲縣令，便被如狼似虎的親兵死死按住，用麻繩捆了個結(jié)結(jié)實(shí)實(shí)！

他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，臉色慘白地癱坐在地上。

他設(shè)想過那個年輕人任何可能的身份，是哪個世家的公子，甚至是哪位宗親。

他哪里能想到，他竟然是……是陛下！

周珈芙撥開人群，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身姿挺拔的男人。

他還穿著那身普通的青色布衣，神色平靜，仿佛眼前的一切紛亂都與他無關(guān)。

連續(xù)奔波了兩天兩夜的疲憊與恐懼，在這一刻，盡數(shù)化作了決堤的洪水。

她抬起滿是灰塵的袖子，用力地擦了一把臉，眼淚卻怎么也止不住，混著污漬，流淌下來。

蕭霖的目光，越過所有人，落在了那個狼狽不堪的姑娘身上。

他慢慢地，一步一步，穿過滿地狼藉的街道，走向周珈芙。

他的動作很慢，卻無比堅(jiān)定。

他在她面前站定，抬起手，用指腹輕輕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痕。

動作溫柔得，像是在觸碰一件稀世珍寶。

“哭什么。”

他的聲音很輕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。

“若非是你及時趕到，朕今日，恐怕難逃一劫?！?/p>

蕭霖此次出宮，并未驚動任何人，直到行至半程，才發(fā)了密信回京。

他的人馬，終究是比他晚到了兩日。

周珈芙聽著他溫和的話語，眼淚卻流得更兇了。

她猛地?fù)u頭，啞著聲音道歉。

“對不起……是我的錯……”

“我不該如此任性，不該讓你為我擔(dān)心……”

“我以后再也不會了，我會安安穩(wěn)穩(wěn)地，等著和你一起回京?！?/p>

她哭得抽噎，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，語無倫次地保證著。

蕭霖看著她哭得通紅的眼睛和鼻尖，心中最柔軟的地方，被狠狠地撞了一下。

他抿了下唇，壓下喉頭的哽咽。

隨后，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極淺，卻又無比真切的笑意。

“好?！?/p>

他應(yīng)道。

“一起回京?！?/p>

不遠(yuǎn)處，姚正梁默默地看著這一幕。

他悄然后退了幾步，他的目光落在周珈芙的身上，眼神復(fù)雜。

芙兒的模樣，其實(shí)沒有那么像青蓮了。

可方才在營門前，他第一眼看過去，看到的，分明就是當(dāng)年那個一身紅衣，笑靨如花的女子。

是青蓮的樣子。

當(dāng)年的事，他已經(jīng)錯了。

他錯過了兩個孩子的一生，也辜負(fù)了青蓮。

他什么都沒有付出過，又有什么資格，在此時此刻現(xiàn)身，去當(dāng)一個現(xiàn)成的父親，一個現(xiàn)成的外公？

只要能這樣遠(yuǎn)遠(yuǎn)地看著，便足夠了。

姚正梁緩緩垂下眼，將所有洶涌的情緒，都斂入了那雙蒼老的眼眸深處。

天子親臨定縣。

這樁原本被層層掩蓋的鐵礦貪墨、火銃走私大案，以摧枯拉朽之勢，被徹底揭開！

從縣令曲某，到禹州知府，再到背后牽扯的朝中勢力，在蕭霖的雷霆手段下，被連根拔起。

周珈芙站在她和娘親，還有舅舅曾經(jīng)在定縣住過的舊宅門口。

院子里，那個爹爹專門吩咐匠修建的小亭子，還靜靜地立在那里，只是木料的顏色，已染上了歲月的痕跡。

她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的場景。

娘親和爹爹在亭子里烤肉，香氣四溢。

而還不會說話，也不會走路的小胖喜，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吃，饞得直流口水。

那時候的日子，好像真的無憂無慮。

周珈芙正出神，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身后響起。

“郡主?！?/p>

一個丫鬟，畢恭畢敬地走了過來，屈膝行禮。

“門口來了一位姓段的小姐求見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