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實聽到心腹帶回來的消息后,一張臉也怒不可遏。
“他就不知道這么做,會民心盡失嗎?!”
陸沉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!
西陵最大的倚仗,便是這些年深耕的民心。
而這些民心,便足以讓他們在起事之后成為他們的一大助力!
哪怕裝也要裝模作樣一點。
可現(xiàn)在他的權(quán)力卻在最短的時間內(nèi)被架空。
讓他根本沒辦法去干預(yù)陸沉舟所做的事情。
他也竟不知,他這個兒子手段竟如此狠辣。
連他都要對付!
更不可思議的是,他兒子竟知道他安排的每件事,還知道他的弱點!
明明這些年他在京城,自己也從未告訴過他。
為何他什么都知道??
輕而易舉便將他的心腹拿下,成為了他的人。
雖然陸實所做的一切原本也是為了陸沉舟鋪路。
可并不代表,他就愿意被架空!
明明當(dāng)年和他在京城時陸沉舟根本不是如今這副脾性。
這幾年他到底經(jīng)歷了什么?
為何會變成這樣?
他深吸了一口氣,“林昭月有下落嗎?”
下屬回答:“回侯爺,世子妃到現(xiàn)在還沒消息?!?/p>
陸實面色更沉了下去。
林昭月的失蹤,讓他百思不得其解。
明明那個院子被圍的水泄不通。
她到底是怎么離開的!
周圍的人都一問三不知,根本不知道有人離開。
難道她會飛天遁地不成?!
林昭月的離去,對西陵而言無疑失去了制衡朝廷的重要籌碼。
然而更令人意外的是——
陸實對林昭月失蹤一事表現(xiàn)出的震怒之下,竟暗藏著一絲難以言說的不甘。
是的,他也有不甘。
仿佛只要留下她,就能將那個魂牽夢縈的身影也永遠留在身邊。
因此當(dāng)陸沉舟將她帶回時,他心底竟泛起隱秘的慶幸。
既然此生無法與心愛之人相守。
那么讓兒子娶她的女兒,未嘗不是另一種圓滿。
明知林昭月是個禍患,
卻仍執(zhí)意要促成這段姻緣。
盼他們能白頭偕老……
而非重蹈他與她母親的覆轍,終成畢生遺憾……
甚至連最后一面都……
所以他恨林宴,恨他搶走了自己心愛的女人。
害得自己愛而不得!
甚至都沒保護好她,讓她一次次受傷!
而她的父皇,就是害死他心愛女人的罪魁禍?zhǔn)祝。?/p>
他沉聲冷冷道:“楚音音那個禍害,也不知道他留著她的命做什么??!”
若非這個女子,他們何至于淪落至此!
陸沉舟這個愚不可及的癡兒!
難道僅因她與林昭月有幾分相似,就迷失了心智不成?!
斷云寨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
林昭月走過來時,便見到溟夕正在看著面前的沙盤和地圖發(fā)呆。
溟夕皺眉,“屬下好奇,陸實籌謀這么多年的謀反,僅僅是因為野心膨脹么?”
林昭月勾唇,“是和不是,又如何。結(jié)果都是一樣的不是么?”
溟夕眨了眨眼睛。
她明白,這個歷經(jīng)黑暗的少年雖見識過人性至惡,
卻始終難以參透某些執(zhí)念。
他通曉世故而不世故,
能洞悉人心卻勘不破人心背后的深淵。
那些年被禁錮在黑市的歲月。
禁錮的不僅是他的自由,更是對復(fù)雜人性的認(rèn)知。
那些年他的認(rèn)知被局限,都被壓抑在了黑市那種暗無天日的地方。
其實溟夕是明白陸實謀反的理由的。
可并不理解只是野心就能夠做到如此。
林昭月知道,他雖然是在說陸實。
其實恐怕,是在思考,鮫國被滅國之事。
他的仇家,是否也僅僅是因為貪婪,便滅了鮫國,舉國充奴。
讓一個美好的國度化作人間煉獄。
果然,溟夕忽然開口。
“所以,他們也只是單純的想得到我們鮫國的人的供奉和認(rèn)主,所以才會滅鮫國是么?”
他聲音清淡,卻流動著一絲藏在其中的冷意。
林昭月未答,只是緩步上前,指尖輕撥沙盤。目光在幾處要地流連。
“身居高位者,總是貪得無厭。他們渴望這世間至美之人,至貴之物……通過踐踏同類,方能獲得扭曲的快感。色欲、貪婪、野心……皆可令人瘋狂?!?/p>
林昭月口中微微一頓:“溟夕,你還不明白么?”
溟夕皺眉,似乎是兀自思索了一會兒。
但很快他便抬起頭,目光灼灼的盯著她:“可公主不是這樣的。”
林昭月唇角微牽了起來,“那是因為,我是欲望的主人,而不是,讓欲望當(dāng)我的主人?!?/p>
溟夕眼中亮起了一簇光,輕聲呢喃了一遍。
“欲望的主人……”
可這世上,遍地都是欲望的奴隸。
林昭月指尖在一處要地輕點了一下。
而這個地方,正是接下來他們會和夏雨的軍隊交手的地方。
不過溟夕的話讓她想起了原劇情里的自己。
原劇情中的自己,是真的是因為陸沉舟,因為嫉妒才讓自己落得個親人背棄,慘死的結(jié)局的么?
也許是吧。
可若這世上,真有前世今生。
那么前世的她。
也如劇本中一樣被劇情所掌控,成為一個工具人么?
她不知道。
但從陸沉舟這個有過前世之人的記憶來看,仿佛,前世的他,也并未和原劇情中一樣,與那楚音音恩愛兩不疑,和和美美的過了一輩子。
雖然有時候她會好奇,前世是否也和原劇情一模一樣。
但她也不會去想太多。
因為她明白,現(xiàn)在的林昭月,是她。
而她能活的,也只是這一生。
她所改變的,也是自己眼前這一世。
改變的是這個時空。
至于其他的,都與她無關(guān)不是么?
所以她會放下這些好奇。
只專心于她眼前的經(jīng)歷和她要做的事情。
就如同陸沉舟所說他前世已經(jīng)后悔,可又跟她有什么關(guān)系呢?
若任何事情都要跟前世今生扯上關(guān)聯(lián),那只怕是什么事情都扯不清了。
【溟夕總是不分場合不分晝夜的愛慕上了公主】
【不愧是我愛的女人,太霸氣了嗚嗚嗚】
【公主的笑容我來守護??!】
【也不知道溟夕什么時候才能復(fù)國呢】
【放心吧,公主已經(jīng)答應(yīng)過溟夕了,就一定會做到的】
【蠶食掉鮫國最大的國家,好像是叫啟王朝吧,這個國家國力可不比大夏弱啊……】
一日后。
西陵的一處糧倉遭到了匪徒偷襲,所有糧食被一洗而空,不知去向。
有人說偷盜糧食的人是斷云寨的山賊。
但即便知道,人也已經(jīng)早就跑的無影無蹤了。
軍帳內(nèi)燭火搖曳,銀川躬身入內(nèi),甲胄相擊之聲清脆可聞。
“大人,聽說這處糧草是先有山賊出現(xiàn)和看守糧倉的士兵們交手,的其實并非為了劫掠糧草,而意在跟看守糧倉的士兵們糾纏。并在雙方勢微之下,山賊們迅速撤退。
而在他們退回去之后,看守糧倉的士兵自然便放松了警惕。
如此,他們再趁著西陵軍放松警惕之時,從地道進入搬走了糧食。
那時所有人都已筋疲力盡無人關(guān)注到這些動靜,當(dāng)反應(yīng)過來時,糧食已然被洗劫一空?!?/p>
蕭庭夜瞇了瞇眸,“地道?”
銀川點頭,“是,這個地道應(yīng)該是糧倉那邊自己挖的,為了防止意外能夠及時轉(zhuǎn)運糧草。但沒想到,卻被劫匪用來作了便利之舉?!?/p>
蕭庭夜眸子微斂,映著燭光,泛著微微亮澤:“今年西陵降水并不頻繁,秋旱成災(zāi)。如今已經(jīng)入冬,對山匪們來說,食物便成了要緊事。下山來劫糧草,倒不稀奇?!?/p>
“雖然斷云寨并不比普通山匪,這些年與西陵軍交手,也算是有謀略之人。但,這般環(huán)環(huán)相扣的計策,并非是他們所能謀劃的。還有那地道,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情?!?/p>
他似乎已經(jīng)知道是誰在背后做的這件事了。
可是——
她是怎么知道那條地道的呢。
而這個疑問。
沒過多久,蕭庭夜便有了答案。
一日后。
蕭庭夜的一支近軍遭到了一股勢力的襲擊。
來犯者雖不過百騎,卻深諳兵法詭道,陣型變幻如行云流水。
若蕭庭夜沒及時趕到,恐怕他的這一支近軍還會敗于這股勢力之手!
直到蕭庭夜趕來,親自在坐鎮(zhèn),雙方才打的有來有回。
直到對方忽然停手,列陣而立。
一匹高大的白馬從那些士兵之中緩緩踏步而出。
馬背上的身影,一如深夜中的一輪寒月。
素白廣袖在夜風(fēng)中翻卷如云,腰間玉玨卻紋絲不動。
他唇角淡淡掀起,眉眼疏離,“不知本公子可否有這個榮幸,與蕭大人相敘?”
他嗓音清潤,不卑不亢里話中隱有幾分傲骨。
就在這個時候,鐵騎如潮水分涌。
騎著戰(zhàn)馬的蕭庭夜也自后方徐徐走來。
那張令朝堂百官膽寒的面容,此刻在火把映照下更顯凌厲,連影子都帶著血腥氣。
而他的出現(xiàn),在宿長雪眼中,一眼便是被血洗練過的神兵利器。
不錯,一個人,卻像是神兵利器。
可想而知,這個人僅僅一身氣場便已有摧毀一切的力量。
此刻,他才真正感受到這個男人的恐怖之處。
他曾在京城間過執(zhí)棋天下的權(quán)臣,也聽過邊關(guān)傳說里殺人如麻的魔將。
卻在此刻才真正明白:那些都是蕭庭夜的影子。眼前這個踏著尸山血海走來的男人,本身就是一柄能劈開山河的兇器。
他眼神也微顫了顫。
難怪當(dāng)時在京城與這個男人一瞥時,他會有那種異樣感。
殺星之命……
他當(dāng)時沒告訴林昭月的是。
他所看到的,另一個殺星之命。
正是眼前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