誹謗罪!
它徹底改變了這場庭審的性質(zhì)。
從一場唾沫橫飛的民事糾紛,瞬間升級為了一場可能要坐牢的刑事案件!
被告席上,剛剛被法警按住的張強,掙扎的動作停下了。他瞪大了眼睛,臉上寫滿了荒謬與不可置信。
刑事?
坐牢?
開什么國際玩笑!
李律師也猛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,這一次,他臉上的職業(yè)假笑消失得無影無蹤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觸及底線的憤怒。
“反對!我嚴重抗議!”
他的聲音尖銳,甚至有些破音。
“審判長!原告代理人在濫用訴訟權(quán)利!誹謗罪是刑事自訴案件,需要證據(jù)確鑿,情節(jié)嚴重!不是他在這里隨口一說,用來嘩眾取寵的!”
“他這是在藐視法律的嚴肅性!試圖將民事糾紛惡意擴大化,對我方當事人進行恫嚇!”
他知道,如果真的被扣上“誹謗罪”的帽子,那他和張強,就全都完了。
審判長冷冷地看著他,沒有制止,也沒有表態(tài)。
她只是看向陳麥。
“原告代理人,你指控被告涉嫌誹謗罪,你的依據(jù)是什么?”
所有人的視線,包括直播間里那數(shù)千萬道目光,再次聚焦在陳麥身上。
陳麥面對著李律師的咆哮,平靜得像一潭深水。
“依據(jù)?”
他重復了一遍,然后從文件袋里,抽出了一沓更厚的材料。
那是一份份打印出來的,網(wǎng)絡(luò)截圖。
上面,是各種不堪入目的言論和圖片。
“審判長,根據(jù)《龍國刑法》第二百四十六條規(guī)定,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實誹謗他人,情節(jié)嚴重的,構(gòu)成誹謗罪?!?/p>
“而關(guān)于‘情節(jié)嚴重’的司法解釋中,明確包括了,‘引發(fā)群體性事件的’,‘對他人精神造成嚴重后果的’,以及,‘嚴重危害社會秩序’等情形?!?/p>
陳麥將那沓材料,通過法警,遞交到審判席。
“被告張強,利用其記者身份,發(fā)布誤導性視頻,引發(fā)了針對我方當事人的全國性網(wǎng)絡(luò)暴力。這,算不算‘引發(fā)群體性事件’?”
“我方當事人林淺,因此事患上重度抑郁,數(shù)次產(chǎn)生輕生念頭,有醫(yī)院的診斷證明為證。這,算不算‘對他人精神造成嚴重后果’?”
李律師的臉色,一寸寸地灰敗下去。
但他還在做最后的掙扎。
“這些……這些都是網(wǎng)民的自發(fā)行為!跟我當事人有什么關(guān)系!你不能把所有人的錯誤都算在他頭上!”
“是嗎?”
陳麥笑了。
他從那沓材料中,精準地抽出了幾張。
“那么,請被告律師解釋一下,這些,又是什么?”
他將那幾張截圖,高高舉起,面向攝像頭,面向整個法庭。
截圖上,是一些打著“深度知情人”旗號的賬號,發(fā)布的帖子。
帖子的內(nèi)容,極盡污穢。
“聽說這個女大學生早就被包養(yǎng)了,開庭的那個律師就是她的金主之一?!?/p>
“這種女的,為了錢什么都干得出來,訛一個老太太算什么?”
“我同學的同學認識她,說她在外面做援助交際,一次八百?!?/p>
惡毒的謠言,配上經(jīng)過處理的,林淺的生活照。
赤裸裸的,對一個女孩最惡毒的,人格謀殺。
造黃謠。
林淺看著那些截圖,那張剛剛有了一絲血色的臉,瞬間慘白如紙。她渾身發(fā)抖,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。
那是比任何辱罵,都更鋒利的刀。
陳麥的聲音,在這一刻,冷得像冰。
“李律師,你說這是網(wǎng)民的自發(fā)行為?”
“那么我想請問,這些所謂的‘知情人’,他們消息的源頭,是哪里?”
“是誰,在第一篇報道里,就刻意強調(diào)我方當事人是‘年輕漂亮的女大學生’?”
“是誰,在后續(xù)的文章里,反復暗示她‘生活作風奢靡’,‘與身份不符’?”
“是誰,把我方律所對她的法律援助,歪曲成‘背后有金主’?”
陳麥的視線,像一把利劍,直刺張強。
“被告張強!你作為一個從業(yè)十年的資深媒體人,你難道不知道,當你用這種充滿暗示性和性別歧視的筆觸,去描述一個陷入糾紛的年輕女性時,會引發(fā)怎樣惡劣的聯(lián)想和攻擊嗎?”
“你不知道嗎?!”
最后四個字,他幾乎是吼出來的。
整個法庭,被這聲怒吼,震得一片死寂。
張強呆呆地坐在那里,大腦一片空白。
他想反駁。
說我沒那么寫!
說我只是客觀描述!
可他張了張嘴,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因為他知道。
陳麥說的,全都是事實。
他就是那么干的。
他太清楚怎么挑動網(wǎng)民的情緒了。一個貧窮的老人,一個漂亮的女大學生。這兩個標簽放在一起,本身就是一篇爆款爽文。
他只是加了點料而已。
他以為,這只是常規(guī)操作。
他從未想過,這種操作,會成為捅向自已的,最致命的一刀。
李律師徹底癱軟在了椅子上。
他知道,完了。
當“造黃謠”這個行為被擺在臺面上,當對方把這一切的源頭,都精準地指向張強的“新聞報道”時,任何辯解,都顯得蒼白無力。
這不是誹謗。
這是犯罪。
審判長的臉上,那層寒霜已經(jīng)變成了暴風雪。
她看著被告席上那兩個面如死灰的人,聲音里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。
“書記員,將原告方提交的全部證據(jù),以及剛剛的指控,記錄在案。”
“本庭,就原告方提起的誹謗罪刑事自訴一案,暫時休庭。”
咚!
法槌重重落下。
這一槌,宣告了張強社會性生命的徹底終結(jié)。
咚!
法槌的余音,還在法庭里回蕩。
審判長和審判員已經(jīng)起身,面無表情地從側(cè)門離去,將一地狼藉留給了休庭的法庭。
休庭。
這兩個字,在此刻,卻比任何判決都更像是一種折磨。
死寂。
長達十秒的死寂。
直播間里,那紅色的指示燈依舊亮著。
黑洞洞的鏡頭,像一只冷酷的眼睛,無聲地記錄著被告席上那兩張瞬間失去所有血色的臉。
“刑事……自訴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