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林默,學校需要的,不是一個成績有多好的學生代表,也不是一個口才有多么華麗的演講者。他們需要的,是一個‘象征’?!?/p>
“一個能代表清北精神的象征。一個能激勵所有在校學生,能讓所有畢業(yè)生和老校友們,都為之動容、為之驕傲的象征?!?/p>
“一個用家族的鮮血和奉獻,用自身的堅韌和不屈,譜寫了‘英雄’二字的青年?!?/p>
“你,就是那個最合適的人選。沒有人比你更合適。”
一番話,擲地有聲。
大排檔的喧囂似乎都被這番話語給壓了下去。
胡濤臉上的嬉笑消失了,他低著頭,默默地拿起一瓶啤酒,給自已灌了一大口。
陸衡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,表情變得復雜。
韓清和孟佳她們,眼眶已經(jīng)微微泛紅。
他們比誰都清楚,林默這兩個月,是怎么過來的。他們也比誰都清楚,王啟年教授說的這些,每一個字,都重如千鈞。
林默沉默了。
他無法反駁。
因為王啟年說的,都是事實。
他可以跟兄弟們插科打諢,可以把自已的苦難編成段子,可以用自嘲和吐槽來消解一切沉重。
但唯獨面對這份用鮮血和生命鑄就的家族榮譽,他開不了玩笑。
那不是他一個人的東西。
“稿子,學校會有人幫你準備?!蓖鯁⒛杲淌诘穆曇艟徍土艘恍?,“你只需要調(diào)整好狀態(tài),站上那個講臺,把你最真實的想法,說出來就行?!?/p>
“我……”林默的喉嚨有些發(fā)干。
“別急著拒絕。”王啟年打斷了他,“我知道這很難。但這不僅是學校的決定,也是一次機會。一次讓你,讓所有人,重新認識你,認識404律所的機會?!?/p>
“好好想想吧。后天,學校宣傳部的人會聯(lián)系你?!?/p>
說完,王啟年便掛斷了電話。
林默握著那已經(jīng)傳來忙音的手機,久久沒有說話。
周圍的兄弟們也都沒有出聲,只是靜靜地看著他。
許久之后,林默緩緩地抬起頭,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。
他看了一眼滿桌子滋滋冒油的烤串,又看了一眼胡濤他們那一張張寫滿關(guān)切和復雜的臉。
他突然扯了扯嘴角,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。
“那個……”他清了清嗓子,聲音沙啞地開口,“你們說,我現(xiàn)在回ICU,跟李虎主任說我神經(jīng)反射又消失了,還來得及嗎?”
“噗哈哈哈哈哈哈!”
胡濤第一個繃不住,他手里的啤酒瓶子都快握不住了,整個人笑得前仰后合,“回……回ICU?默子,你想得美!我告訴你,沒門!你好不容易出來了,怎么也得為人民服務(wù),為廣大新生做貢獻??!”
他一邊說,一邊惟妙惟肖地模仿著領(lǐng)導的姿態(tài),清了清嗓子:“同學們,老師們,大家晚上好!下面,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,歡迎新生代表,林默同學!他,是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,是一個用生命聆聽了八十遍《人民的名義》的男人!”
陸衡也放下了手中的烤串,他那張總是帶著幾分疏離感的臉上,此刻也掛著抑制不住的壞笑。
他慢悠悠地補充道:“我覺得,演講稿的內(nèi)容都可以省了。林默同學只需要上臺,把他這兩個月的血淚史跟大家分享一下就行。主題我都想好了,就叫《論深度麻醉與反復收聽<人民的名義>在臨床治療中的協(xié)同效應》,副標題,《以及,我的兄弟是如何幫我進行物理喚醒的——以陳麥同志的創(chuàng)新性護理手法為例》?!?/p>
“陸衡!”
角落里,剛剛用一瓶礦泉水順下那口氣,好不容易把臉上的豬肝色褪下去一點的陳麥,聽到這話,臉“轟”的一下又燒了起來,聲音都帶上了哭腔。
林默捂著自已的心口,感覺那剛剛長好的血管又有堵塞的跡象。
他看著這群幸災樂禍的損友,悲憤地控訴:“你們夠了??!我跟你們說,我現(xiàn)在嚴重懷疑,當初那個給我做開顱手術(shù)的主刀醫(yī)生,是不是把我的腦子和周敘白那本《人民的名義》給縫在一起了!我現(xiàn)在閉上眼睛,都能看到達康書記那憂國憂民的表情包!”
“那不是挺好?”周敘白終于開口了,他慢條斯理地給林-默面前的空碟子里夾了一塊烤得金黃的饅頭片,語氣平靜得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,“至少證明,你腦子里裝的,還是正能量的東西。”
林默:“……”
他覺得,周敘白才是這群人里最腹黑的那個。
殺人于無形,誅心于無聲。
就在這片歡樂的氛圍中,所有人的火力都集中在林默身上,準備把他按在燒烤架上反復炙烤的時候,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。
不是林默的,是韓清的。
清脆悅耳的鈴聲,在這片嘈雜的嬉笑聲中,顯得格外清晰。
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了一下,下意識地看了過去。
韓清那張總是保持著冷靜和干練的臉上,也閃過一絲疑惑。這個時間點,會是誰打來的?
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,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,歸屬地是京州本地。
她沖眾人做了一個“稍等”的手勢,走到稍微安靜一點的角落,接起了電話。
“您好,請問是韓清同學嗎?”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客氣,也很公式化。
“我是,請問您是?”韓清的眉頭微微蹙起。
“哦,韓清同學你好,我是清北大學教務(wù)宣傳處的,我姓張?!蹦莻€聲音聽起來很年輕,帶著一股子職場新人的熱情,“是這樣的,打擾你一下,是有一個好消息要通知你?!?/p>
好消息?
韓清愣了一下。她已經(jīng)畢業(yè),所有手續(xù)都辦完了,能有什么好消息?
“張老師您好,您請說?!彼3种Y貌。
“是這樣的,經(jīng)過校委會、院委會以及學生工作處的聯(lián)合評定和最終投票,你被評選為本年度的‘清北大學榮譽畢業(yè)生’,并且,校方一致決定,邀請你作為今年的優(yōu)秀畢業(yè)生代表,在下周一的畢業(yè)典禮上,進行致辭發(fā)言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