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道巨大的黑影,和秦風(fēng)的輪廓一模一樣,不過沒有五官。
但緊接著,黑影忽然睜開了一只血紅的眼睛。
下方秦風(fēng)的實體,露出來的金色的左眼。
但是那道黑影,卻露出了一只血紅的右眼。
當(dāng)那只眼睛睜開的一瞬,所有人仿佛都看到了血月凌空。
恐懼一瞬間蔓延,好像突然落下的暴雨,穿過任何防具,籠罩在所有人心頭。
雨水可以被阻擋,但這股力量卻不行。
那些藏身在王城大街小巷里的百姓尚且如此,靠近宮城這邊的人,感覺只會更深!
安子安的嘴唇在瘋狂的發(fā)抖,低頭一看,手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“子安!你怎么樣了,你、你的臉色看起來很難看!”
安子安不用照鏡子,只需要看一眼書翎,就能猜到自己現(xiàn)在的臉色有多難看了。
因為,此刻書翎自己都沒注意到,她臉上的恐懼,幾乎讓她漂亮精致的五官扭曲到了一起。
嫣紅的嘴唇不停地顫抖著,手腳都在不自覺地發(fā)抖。
就連瞳孔,都在不斷地縮小。
偏偏她自己沒有察覺。
這種危險的恐懼,身體甚至比意識先捕捉到。
幾乎已經(jīng)化作了實體!
安子安可以想象到,他自己現(xiàn)在的表情,只怕不會比書翎好到哪兒去。
他忍不住抬起頭,看向天上的秦風(fēng)。
甚至,他都不敢和秦風(fēng)的那道虛影對視:“他到底要做什么……”
祝星和樂正玉鏡鐘離三人還算淡定,經(jīng)歷過之前的事,他們早就有了心里準(zhǔn)備。
盡管他們的模樣沒有安子安和書翎那么糟糕,但三個人均是神情肅穆,不敢有絲毫懈怠。
很快,天幕震動得越發(fā)劇烈起來。
秦風(fēng)的本體被黑影包裹進去,只留下巨大的黑色虛影屹立在王城之中。
恐懼的氣息開始改變,“痛苦”開始覆蓋整個宮城。
國師在那黑影站起來的時候,就已經(jīng)和王宮拉開了距離,雙手交疊,一道水球一樣的屏障在他身體周邊撐開。
但他的靈力,卻并非水靈骨,而是散發(fā)著冰冷的寒意。
不過此時,他感受到的寒意,更多的來自面前的黑影。
整個王城的黑暗,此時幾乎都聚集到了秦風(fēng)身上。
他手里握著一個人,正是剛才那名女修。
變成女修的大天師,此時接觸到的痛苦是最直接、最深刻的。
他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仿佛都在頃刻間被碾碎,皮肉、血液、骨骼都被融為一體,被人翻來覆去地?fù)v毀。
可是他死不掉。
有一股奇異的力量,讓他這具身體不斷地被破壞然后又重組。
他和這具身體共感,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這具身體承受的痛苦。
“呃……啊……”
大天師感覺到,表皮之下的身體變成一腔江湖之后,又被人重新組裝起來。
被拆散是痛苦的,組裝也是痛苦的。
更可怕的是,他被包裹進了黑影之中時,他感覺到各種各樣的痛苦都在向他襲來。
甚至有些痛苦,并非身體上的痛苦。
而是精神上,更加抽象的痛。
有老年桑子之痛、有家破人亡之痛、有妻離子散之痛……
這些痛苦,并非來自秦風(fēng),甚至根本不是來自同一個人。
這里的黑暗里,將整個西岐王城,所有人的痛苦全部抽出來,匯聚到一起。
只是觸碰一下,都會瞬間和觸碰到的痛苦共感。
“痛苦是永恒的,任何人都有可能因為承受不住某種痛苦而死去,神也一樣?!?/p>
秦風(fēng)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,卻不像平日那樣語調(diào)溫和。
相反,此時的秦風(fēng)的聲音,冰冷、邪肆、冷漠,又夾雜著某種猙獰的狂熱。
“你既然知道深淵的存在,似乎也知道深淵里有什么東西?!?/p>
“你知道的,神,也是可以被殺死的。”
“神在死亡的時候,也一樣會感覺到痛苦才是?!?/p>
“那么你猜猜看,這眾生之痛,你能不能扛得住,或許……你比神還要厲害呢?”
伴隨著秦風(fēng)的笑聲,大天師感覺到周遭的痛苦越來越密集。
他甚至聽到了哭聲。
并非某一個人的哭聲,而是來自千萬人。
甚至,這哭聲越來越大、越來越刺耳、越來越悲愴。
西岐國只剩下十年國運,這個國家已經(jīng)開始走向衰敗。
一個即將破滅的國家,它的痛苦是無窮無盡的。
僅僅是一個王城的百姓,他們的痛苦就有千萬種。
而當(dāng)這些痛苦盡數(shù)匯聚到同一個人身上,會帶來怎樣的后果?
“不、不要……快停下、快停下!”
“啊啊啊!我要死了、讓我死、讓我死?。 ?/p>
“快停下……我不想死??!”
大天師的大睜著眼睛,但是眼睛里卻沒有 光芒。
他的視線,已經(jīng)看不到其他東西了。
他眼里,只有眾生之苦。
這種苦痛,讓他難以承受,忍不住大喊出來。
一會兒求死,一會兒求生。
秦風(fēng)站在黑暗中,漠視著他。
剛才,秦風(fēng)便將他拉入到了自己的場域中心。
在這里,感受到的痛苦是最多最大的。
大天師之前說了,他是無法被殺死的,因為他連本體都沒有。
既然他只是一段精神,只是一段類似代碼一樣的東西,那么不知道,在他徹底亂碼之后,還能不能繼續(xù)運轉(zhuǎn)。
這個時候秦風(fēng)其實已經(jīng)松開了他,他的這具肉身是有機會死去的。
只不過,秦風(fēng)已經(jīng)利用場域,將這里和外面完全隔絕開來。
有秦風(fēng)在,這位大天師根本無法附身其他人,除了……秦風(fēng)。
所以秦風(fēng)想看看,到了如此絕境,這位大天師是打算將自己那沒有本體的本體抽離出來,還是選擇附身在秦風(fēng)身上。
想到這里,秦風(fēng)臉上的表情變得越發(fā)狂熱了,嘴角上揚,笑出一口森白的牙齒:“要是你能進來就好了,這樣,我這副身軀,倒是變得越來越像是一座囚牢了?!?/p>
可惜,大天師聽不到他的聲音,自然也不曉得他的勸告。
而且,他也沒有如秦風(fēng)料想的那般,將“本體”抽離出來。
在秦風(fēng)看不到的一邊,他的手指忍受著巨大的痛苦,正在從袖子里將什么東西拿出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