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風聽到這話心頭一震，明顯能感覺到走在他身側(cè)的林凜身子都抖了抖。

和在外面的時候不一樣，進入這間屋子之后林凜就很沉默。

很明顯，他也察覺到了屋子里的死氣。

好在他和他在外面說的一樣，進屋之后板著臉，面上不再有什么表情，也不再主動開口。

要說最淡定的一個人應(yīng)該就是莫問淵了，他好像全然看不到須臾長老現(xiàn)在這副模樣，神色淡然地從他手上接過酒杯。

“行了，就當我陪你了。誰讓你這么想不開呢，明明可以留在宗門里修行，偏要去什么天哭關(guān)?！?/p>

仙門內(nèi)有個不成文的規(guī)矩：若是修行卓越的弟子，外出歷練歸來之后，就可以留在仙門之中繼續(xù)修行，享受仙門內(nèi)的資源。

甚至格外優(yōu)秀的弟子，宗門里還會給他單獨分配靈山住所，供給他專注修行。

仙門也像是凡俗之中的學校一樣，優(yōu)秀的學生能給宗門爭氣，所以宗門給他提供良好的學習環(huán)境，而他呢，則以優(yōu)秀的成績來回報宗門、給宗門帶來更多資源。

這也算是一種良性循環(huán)。

以徐煜的天資，他確實該留在宗門內(nèi)修行的。

即便在天哭關(guān)這等環(huán)境惡劣的地方，他都已經(jīng)修行至渡劫期。

若是當年他就留在仙門內(nèi)……

也不一定。

徐煜以入世劍修行至渡劫期，他的劍、他的道，都是為了除魔衛(wèi)道守衛(wèi)天哭關(guān)。

對于他來說，天哭關(guān)就已經(jīng)成了他的道。

誰也不知道如果當年他選擇留在宗門，繼續(xù)修行出世劍，會不會比現(xiàn)在的成就更高。

會不會……有一個好的結(jié)局。

但又有誰知道，對于一聲奉獻給天哭關(guān)的須臾長老來說，如今不算一個好的結(jié)局呢？

只有他自己才知道。

“嘿嘿，這你就不懂了吧，我可不想成日留在仙門里對著師父那張臭臉?！?/p>

“喜歡挨罵？你小子自己慢慢挨吧，我可要去天哭關(guān)逍遙自在去。”

莫問淵淡漠地飲酒，仿佛他們真的回到了當年。

那時候的徐煜不到三百歲，剛從天哭關(guān)執(zhí)行了宗門的任務(wù)回來。

才不到一個月，他突然就申請駐守天哭關(guān)。

誰也不會想到，當初說為了逃避宗門內(nèi)枯燥修煉的徐煜，日后會成為天哭關(guān)的脊梁。

兩位白發(fā)蒼蒼的老人坐在一起，喝酒聊天，說到的都是他們年輕時候的故事和話題。

仿佛完全看不到另外兩人。

秦風沒有打擾，意外的是林凜居然也很安靜。

忽然，年少時的話題戛然而止，醉得迷迷糊糊的徐煜突然抬頭盯著莫問淵，然后瞪大了眼珠子：“莫問淵？你個老混球來這里干什么！當初咱們不是說了再也不見么！”

“你小子，跑到天哭關(guān)來，還趁我喝醉偷我的酒喝……”

“怎么，你那幾個徒弟又犯事兒了？”

無憂門性格特立獨行，說它是無相宗里的合幽宗也不為過。

甚至聽說當年鼎盛的時候，無憂門內(nèi)的弟子一個比一個任性。

很多時候宗門法度甚至都難以約束他們。

莫問淵接手了無憂門山主的位置，成了他們的師父，自然也要替他們擦屁股。

看來徐煜的記憶又開始跳躍了，就是不知道回到了什么時候。

在秦風好奇的時候，徐煜的動作給了他答案。

“林凜？”

徐煜偏過頭來，視線落到了秦風身上，嘴里喊出的卻是林凜的名字。

站在秦風身邊的“真”林凜身子一頓，嘴唇下意識地張了張，但一個字都沒說。

只見徐煜跌跌撞撞地站起來，他的身體已經(jīng)到了極限，差點就要倒下。

莫問淵之間彈出一道靈力，落在他的雙腿上，讓他的步伐重新穩(wěn)健起來。

“哎喲，看來我是真喝多了，下次不能這樣了……”

徐煜打了個趔趄，穩(wěn)當之后就走到了秦風的面前。

他的臉也發(fā)生了變化，五官都有不同程度的凹陷，眼眶里的血絲還沒有完全消退。

湊近了看，他的眼珠子還是通紅的。

“你小子，我都和你說，這件事你不能再繼續(xù)查下去了，你怎么又來了？”

聽到這話，秦風的余光捕捉到林凜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。

現(xiàn)在的須臾長老，記憶應(yīng)該停留在了無憂門尚未瀕臨滅門的時候。

他不高興，卻又語重心長：“孩子，不是我不讓你查，而是這事兒真的不能再查了……唉，正好你師父來了，趕緊和他回去吧，別犟了?！?/p>

當年的林凜是怎么回答的秦風不知道，他越過莫問淵，后者也沒給他答案，反而自顧自地喝著酒。

盡管不知道當年林凜的回答，但秦風卻早就知道了當年的解決。

所以他想，當年林凜的回答應(yīng)該和他現(xiàn)在截然相反：“長老說的是，弟子也覺得此事兇險，到此為止就是最好的?！?/p>

“喲？”徐煜聞言，那張已經(jīng)露出死相的臉居然浮現(xiàn)出了幾分喜悅：“你小子開竅啦？”

“你來過我這兒好幾次，我都沒勸得動你，今兒個你竟然愿意聽我的了？”

秦風“嗯”了一聲：“前輩拳拳關(guān)照之心，晚輩若是不領(lǐng)情，實在不應(yīng)該了?！?/p>

“好好好，你能明白就好！”

徐煜已經(jīng)看不清人了，甚至和秦風說著說著，只是稍微挪動一下步子，他連自己在對著誰說話都看不見了。

后面的兩句話，他都是對著秦風身邊的空氣說的。

他要回自己的位置，莫問淵又是一點靈力飛出，那點靈力無聲無息地牽引著他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。

林凜那雙已經(jīng)魔化的眼睛視線始終跟著徐煜。

后者落座，又是一聲嘆息：“莫問淵，你那個徒弟我是真喜歡，你這個當師父的能不能干點人事，趕緊勸他回去得了?！?/p>

“他不知道你難道不知道么？再這么查下去，別說他一個孩子了，就算你都保不住他?！?/p>

“你我對那些事兒心知肚明，雖然不知道是上面哪位干的事，可不管是哪一位，都不是你我能得罪的……”

“除非，你我之中有一人可以坐上那個位置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