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城跟楊婉歆的年紀相仿,甚至瞧著可能比她還年長幾歲。
而且,楊城這個時候并非楊府的下人,當著這么多下人的面給比自己年紀小的人下跪,擺明了是想用這樣的方式逼迫對方退讓。
就好像有的無德老人會在發(fā)生爭執(zhí)的時候,有意跪在小輩面前,借此讓旁人向著自己來要挾小輩,以此來達到自己的目的。
楊城雖然算不得長輩,但此舉頗有異曲同工之妙。
所以,楊婉歆對面前此人的厭惡又多了一層,但是面上并沒有表現(xiàn)出什么,只道,“有什么話,不妨起來再說。”
“小姐,在下并無此意?!?/p>
楊城依舊跪在地上,垂首掩去那一閃而過憤恨的神色,輕聲開口。
“在下只是感謝小姐相助,若不是小姐心善,在下只怕要餓死街頭了。”
“多謝小姐收留,他日,在下定然會好生報答小姐恩德?!?/p>
“這位公子想必是搞錯了,此事與我毫無關系?!?/p>
楊婉歆蹙眉,立刻否認道,“本就是柳叔心善,若是讓公子有什么誤會,那我在這里還是跟公子說明白,公子遇到了難處,昏倒在楊府門口,柳叔出手相助是出于道義,公子切莫謝錯了人。”
“柳叔,還不把人扶起來?!?/p>
柳方一聽,連忙上前去扶人,還不忘笑著解釋道,“公子只是暫時落難,不必妄自菲薄,這動不動就跪,怕是會折了文人風骨,要不得要不得……”
說實在的,柳方其實一開始看到楊城的時候,以為是個有骨氣的書生,所以才起了幾分憐惜之意。
可他當初就跟著楊懷義做事,算是瞧著楊婉歆長大的,自然更疼自家小姐。
所以,對于楊城的舉動也是多了幾分不喜,語氣里也多了警告之意。
“而且,我們小姐與公子素不相識,還望公子自重,莫要隨意攀扯?!?/p>
楊婉歆和柳方都這么說了,若是換成一般人,只怕這會都無顏相見,可楊城本就抱著目的而來,自然裝作聽不懂,只是躬身站在一旁,低聲解釋。
“在下……只是太過緊張了,方才唐突了小姐,還請小姐見諒?!?/p>
“柳叔,你安排吧!”
楊婉歆不愿再跟楊城多言,當下?lián)]揮手,帶著人就要離開,結(jié)果恰好下頭的人領著李運走了過來。
“李大哥?”
楊婉歆有些意外。
方才下頭的人來稟,只說李運有事拜訪,她以為還要等一等,沒想到人這會就到了。
“我已經(jīng)讓人在花廳備好了茶水,請李大哥移步,柳叔,其他的事先放放,你跟我一同過去。”
按理說,李運是外男,本不該楊婉歆招待,但是楊懷義夫婦不在,所以也只能如此。
不過,本來三房這些年經(jīng)商也沒有那么多規(guī)矩,而且楊懷義還有意讓楊婉歆接手,自然也不會拘著她。
再加上朝廷這些年對于女子出門做事也愈發(fā)寬和,倒是也有不少女子開始有了名氣,姚青就是其中之一。
“貿(mào)然打擾,給楊小姐添麻煩了?!崩钸\笑著拱手,余光掃過柳方那邊之后,視線就落在了楊城的背影上,當下微微蹙眉問道,“那位是……”
楊婉歆看了一眼,一五一十的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。
“李大哥也覺得這人奇怪嗎?”見李運點頭,楊婉歆頓時有種有人能理解自己的感覺,連聲道,“剛才我就是這樣的感覺,只是沒辦法描述,就好像……”
“一條黏膩的毒蛇盯著自己?!崩钸\接過了話茬,沉聲道,“楊小姐可是這樣的感覺?”
“是的!”楊婉歆立刻點頭,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李運,問道,“我就說,這人無緣無故的昏倒在我們后門,肯定是有問題的,可我也沒有證據(jù),萬一冤枉了人家怎么辦?”
“今日西郊有處院落走水,里頭燒死了一個人?!崩钸\陪著楊婉歆邊走邊低聲道,“仵作驗尸之后,沒有發(fā)現(xiàn)什么不妥,但我瞧著那人的頭骨有幾塊碎皮……”
說到這里,李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楊婉歆,心里頭忍不住有些懊惱。
好端端的,他跟人家姑娘家說這些做什么?
萬一嚇到了她,那他怎么哄?
“李大哥,你接著說???”見李運不再說話,楊婉歆立刻催促道,“李大哥是不是覺得這人跟走水的案子有關?”
對上楊婉歆亮晶晶的眸子,李運突然笑了。
他心儀的姑娘,又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就被嚇到的?
“是,我懷疑是有人故意縱火,為的是掩蓋罪行。”
李運輕聲道,“但是證據(jù)還在找,我想,這個人出現(xiàn)的時機如此巧合,不如找人盯著他,以免打草驚蛇,又或者確實與人無關,也不至于誤傷無辜。”
有些話,他沒有說出來。
他瞧著這個人的身形,非常像那位從長公主府逃出去的楊城。
他在牢里跟此人打過很多次交道,再加上他素來觀察入微,所以才會起了疑心。
可這些都是猜測,他也不好明說。
“此人若是真的如你我猜測這般,還是盡早趕出去,以免傷了你?!?/p>
就在李運懷疑起楊城的時候,因為父親陳耀驟然離世的陳鶴安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,就看到母親羅氏坐在燭火下繡花,沒有半點傷心。
陳鶴安是一直哭到了昏厥,所以他很不理解母親為何能夠無動于衷。
“這些年,父親與母親相敬如賓,如今父親過世,母親難道一點都不難過嗎?”
“你是他的兒子,傷心也是在所難免?!?/p>
羅氏聽到陳鶴安說話,這才放下手中的針線,吩咐婢女去端藥之后才轉(zhuǎn)頭看著他說道,“我與你父親,本就沒什么感情,就不必強求了?!?/p>
說起來,陳耀死了,對于羅氏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。
“母親!”
“你怎么能如此冷漠無情?”
陳鶴安一聽,頓時紅了眼眶,忍不住怒聲開口。
“京城那些男人,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?”
“父親這么多年身邊只有母親一人,哪怕三叔曾經(jīng)主動送了女子給父親,都被他拒絕,他對母親難道還不夠好嗎?”
“母親為何還不知足,甚至對父親的身后事不聞不問,由著那些人作踐父親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