盧松知道自己的處境。
這段時日,他一直在書院,哪怕有學子盛情相邀,他也沒有離開過半步。
雖然當時那些證據扳倒了何家,可說到底,陳家并未倒下,而依著陳閣老的脾性,不把他扒皮抽筋,怕是都難解心頭之恨。
“郡主,草民明白?!?/p>
想到這里,盧松很是坦然地開口。
“草民在這里得郡主庇佑,自然是高枕無憂,可男兒大丈夫,怎能偏安一隅?”
“今日郡主能給草民機會再施拳腳,已是草民幸事?!?/p>
“草民,愿肝腦涂地,以報郡主大恩?!?/p>
“好?!?/p>
聽到盧松這么說,顧悅倒是笑了,抬手從素秋那里接過了先前得到的信箋,隨手遞給了盧松。
“這里是王太妃封地這些年發(fā)生的事,這幾日你就好好看看,等到時機成熟,我會讓人將你送出京城,不過若是你有需要的,也可以隨時跟我說。”
“對于自己人,我不會虧待半分?!?/p>
盧松接過那些信箋,沉聲道,“草民定不負郡主所托?!?/p>
又跟盧松說了幾句,顧悅才讓他暫且退了下去,隨后又見了素冬的爺爺。
“書院的事,勞煩先生,先后發(fā)生了那么多事,倒是連累先生受傷,我心里著實過意不去。”
說話間,顧悅已經讓素秋將先前準備的錦盒拿了出來,笑著開口。
“這些算是我給先生的束脩,想讓先生親自替我?guī)€學生?!?/p>
“郡主于我們爺孫三人本就是恩人,而且郡主瞧得上老夫這點學問,是老夫的榮幸?!彼囟瑺敔斶B連推辭,搖頭道,“有事郡主盡管吩咐,老夫萬萬不能收下郡主的東西?!?/p>
“我那弟弟在外頭求學多年,卻被人耽誤了。”顧悅沒有強求,只是簡單地說了下楊燁的情況,“但是我希望他能拿下文武狀元,不知先生可有信心?”
“這……”
素冬爺爺有些為難。
“老夫未曾見過公子,所以不敢跟郡主夸下???,倒不如先讓楊少爺來書院,到時候老夫便心中有數(shù)了?!?/p>
顧悅點點頭,也不再多言,當下起身,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一般,笑著開口。
“忘了告訴先生,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念著素冬對他有救命之恩,所以非要認下素冬做義妹?!?/p>
“所以,這錦盒里是我們的誠意,還望先生收下。”
“先生若是不要,那想來是不愿意與我們扯上關系,那我回去便跟他說,讓他收了這個心思?!?/p>
“郡主……”
素冬爺爺一聽,連忙擺手道,“原是老夫誤會,老夫這就收下,若是以后那丫頭做事不周,還望楊少爺能擔待一二。”
“先生放心,有我在,他不敢?!?/p>
顧悅笑得真情實意。
“所以,楊燁武狀元是沒問題的,若是能考上文狀元,說不定能替素冬掙個好前程回來,一切就拜托先生了?!?/p>
素冬爺爺最終還是應了下來。
“郡主?!?/p>
回去的路上,素秋滿是不解,猶豫了半晌才開口。
“郡主若是讓素冬爺爺教少爺,想來他們也不會拒絕,為何還要費如此周折?”
“老先生讀書讀得多,雖然不覺得自己的孫女比旁人差什么,但是骨子里會認定他們與楊燁的身份天差地別,若不這樣辦,他不會同意楊燁認素冬做義妹的事?!?/p>
顧悅垂眸,很是平靜地開口解釋。
“像老先生這樣的人,認死理,所以想說服他難如登天,索性以退為進,先讓他做個比較難的事情,他辦不到,那就再說個稍微簡單點的,我于他既然有恩,他總不能拒絕恩人三次吧?”
“那我豈不是很沒有顏面?”
“原來如此。”
素秋聽完顧悅的話,想了一下素冬爺爺剛才的反應,倒是連連點頭。
“不過少爺壓根就沒考慮過這些,郡主還打算讓他考文狀元嗎?”
在素冬眼里,楊燁似乎更適合走武路。
“不過是尋個借口,讓他們多接觸下而已。”顧悅笑了,只道,“免得他在京城上躥下跳,礙了那些人的眼,讓老先生勒勒他的性子,到時候也不至于被人盯著,更安全些?!?/p>
顧悅發(fā)現(xiàn),自從楊燁回京以后,就落得跟自己當初一樣的處境。
明明什么都沒有做,卻好像得罪了不少人。
而且,每個人都想要他的命。
還真是……同病相憐。
“郡主?!?/p>
就在這個時候,蕭燼的人攔住了顧悅的馬車,朝著她躬身行禮。
“王爺讓屬下給郡主帶個口信,請郡主走一趟地牢?!?/p>
“楊懷喜死了?!?/p>
另一邊,從牢里見過楊懷喜的楊城并沒有立刻就去他說的那個地方,而是去見了被自己暫時藏在西郊一處破落宅院里的楊啟。
“咱們什么時候離開京城?”見到楊城,楊啟立刻迎了上來,低聲問道,“京兆府似乎是得了命令,挨家挨戶在尋找逃脫的土匪,這里不安全。”
“現(xiàn)在離開京城等于自投羅網。”
楊城端起茶盞,喝了口茶水,臉色有些難看。
他自幼就錦衣玉食,哪里喝得慣這樣又苦又澀又潮的茶,簡直是難以下咽。
“這西郊魚龍混雜,什么人都有,官府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所以你安心在這里待著,只要你不露面,不會有什么問題的?!?/p>
“那也不能就這么東躲西藏的一輩子!”楊啟有些惱火,“咱們之前說好的,要盡快報仇,然后走得遠遠的,你現(xiàn)在不會是反悔了吧?”
“我當然沒有!”
楊城有些不耐,剛想反駁,卻突然冷眼看向外頭,呵斥出聲。
“什么人!出來!”
“這是鬧什么呢?”
被楊城發(fā)現(xiàn)了,對方似乎也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,反而笑瞇瞇地露了臉。
“剛才在路上就瞧見你腳步匆匆,我還以為你在這里金屋藏嬌,沒想到是藏了個死囚犯?。 ?/p>
來人,竟然是陳鶴一。
“你跟蹤我?”
現(xiàn)在的陳家已經無人為官,所以連帶著陳鶴一也是身份大跌。
而楊城手握一大筆財富,這會自然也不把他放在眼里。
“陳鶴一,你我二人素日無冤無仇,你這么做,未免有些不地道了吧?”
“你就不怕,我在這里趁機弄死你,讓你有來無回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