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荷第一次見到焦雨花的時候，就是震驚而詫異的。

我是孤兒，我可憐，我沒錢，可是學(xué)校里，竟然還有比我更慘的。

小荷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。

她沒有瞧不上比她更慘的焦雨花，而是深深地同情她。而且，愿意力所能及地幫助她。

一來二去的，她和焦雨花就熟悉了。

她一直把乜建元當做自己的哥哥，乜建元那時候每日都會去學(xué)校接她放學(xué)。

一來二去的，焦雨花自然就和乜建元也熟悉了。

乜建元又多了一個妹妹。

他漸漸了解了，焦雨花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。

比孤兒院里的孩子，過的更難的日子。

吃不飽穿不暖，要干家里各種家務(wù)活兒，還被非打即罵的對待。經(jīng)?？匆娝稚?，臉上，胳膊上有傷。

乜建元至今說起來，依然忿忿不平。

“我真是不明白，為什么這世上有這么多人，不愛孩子，卻又偏偏要將他們生下來?！?/p>

也不知他說的是焦雨花，還是他自己，或者，兩者都有。

可惜人性復(fù)雜，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擺在那里，無需回答。

有人就是不愛自己的父母，也有人就是不愛自己的子女。不愛就是不愛，只愛自己。

乜建元對焦雨花充滿了同情。

可是他也沒有什么辦法。

焦家對女兒不好，不是什么秘密，甚至有人報過公安。

但公安來了除了勸說一通之外，也沒有更好的辦法。

父母打孩子，這是一個社會普遍現(xiàn)象，要是打孩子就要抓進去，那要抓的人就太多了。

而且焦成順夫妻倆是那種迷惑性特別強的，認錯態(tài)度特別好，每每被批評教育就表示知道錯了，還會抱著女兒抱頭痛哭。

焦雨花的年紀畢竟不大，被父母一哄，就心軟了。

等公安走后，一切如常。

乜建元和小荷都十分難過，卻都無能為力。

這個時候，要是無父無母，說不定還能有逃脫的辦法?？烧l也沒有辦法從父母身邊搶走孩子。

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著，一直到那天晚上，向浩然開車撞了焦雨花。

乜建元說：“我知道這事情后，其實并不恨兇手。我知道他不是蓄意殺人，只是個意外。而且，焦雨花的日子過得太苦了，死亡對她來說，是個解脫。如果她沒死，再過幾年，一定會被家里收一筆彩禮，嫁給一個不喜歡的男人。”

焦雨花雖然那一年只有十三歲，可是悲慘的一生，似乎一眼就能看見盡頭。

沒有一點希望，想著就叫人覺得窒息。

嫁給一個比她大很多的男人，或者脾氣不好的男人，不情不愿地生下幾個孩子，然后帶孩子做家務(wù)伺候男人，等孩子長大，繼續(xù)帶孫子做家務(wù)伺候男人。

安暖寫著寫著，只覺得背后發(fā)涼。

這樣的人生可不是臆想，是無數(shù)人的縮影。

只是細節(jié)上略有差別罷了。

安暖不想打斷問話的節(jié)奏，輕輕地呼出口氣。

古往今來，婚姻帶給太多女性傷害，卻又很難跳出來。逼迫他們的，除了男人，還有同性，比如焦雨花的母親。

這問題，即便是幾十年之后，也依然只是緩解，沒辦法根治。

乜建元問清楚了焦雨花下葬的日子，就帶著小荷過去了。

他知道冥婚的規(guī)矩，最好是要找一個替身。

小荷和焦雨花姐妹情深，心甘情愿。

于是那天，乜建元沒有出面，小荷說自己是焦雨花的朋友，出現(xiàn)在她的冥婚婚禮上。

誰也不知道她的來歷。

焦雨花父母想占便宜，沒多問。

其他人自然都以為人是焦雨花父母請來的，也就沒有多問。

然后，焦雨花就下葬了。

乜建元說：“我也沒有刻意去調(diào)查向浩然，只是巧了，我兼職的地方就在向家公司的樓下。向家的少爺要結(jié)婚了，這至少在那棟樓不是什么秘密。”

所以乜建元心里就不舒服了。

乜建元說：“我這么做，也不全是為了焦雨花?！?/p>

“還為了誰？”

“為了小荷?！?/p>

“怎么說？”

“當初冥婚，小荷是焦雨花的替身。如今向浩然要結(jié)婚了，焦雨花在地下不安寧，那肯定要找小荷麻煩?！?/p>

竟然說得很有道理。

安暖忍不住道：“但是向浩然要結(jié)婚，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？他今年才二十幾歲，就算是現(xiàn)在沒結(jié)婚，過幾年也要結(jié)婚。當年冥婚的時候，沒考慮過這一點嗎？”

乜建元說：“向浩然自己說的，一輩子不結(jié)婚?！?/p>

安暖十分無語。

楚雋也無語，但是竟然覺得這是向浩然會說出來的話。

他那種花花公子，一直將婚姻視作囚籠，只會讓他失去自由。年紀大了以后會怎么樣再說，至少年輕的時候，會很討厭婚姻。

他今年才二十多，要不是這次的意外，估計至少還要十年八年才會考慮結(jié)婚的事情。

乜建元躲的時候，躲得很認真。如今被抓了，也就破罐子破摔了。

過程十分簡單，他畫了一幅焦雨花的畫像，將向浩然引出來之后，將畫像掛在墻上。

邊上提前放了幾個手電筒。

向浩然的車一來，手電打開。

燈光突然亮起，向浩然自然會看過來。

這一看不得了，是曾經(jīng)被自己害死的女孩。

那還不嚇得魂飛魄散。

乜建元說：“我也是碰運氣，沒想到他運氣這么不好，真的就撞死了?！?/p>

“那如果沒撞死呢？你還打算接著動手嗎？”

“對，肯定還會想其他的辦法。”乜建元認真地說：“想救一個人不容易，但是想弄死一個沒有防備心的人，真的不難?！?/p>

最簡單的就是那把匕首揣兜里，找機會靠近，直接捅死。

死亡率很高。

唯一的缺點就是自己也很難跑掉。

所以當向浩然住進醫(yī)院以后，楚雋讓向父一定要做好防范工作，免得兇手二次下殺手。

聽乜建元說完，楚雋嘆了口氣。

“有件事情，你可能還不知道?！?/p>

“什么事情？”

“向浩然，并不是致死焦雨花的兇手?！?/p>

乜建元眉頭一皺：“怎么可能？”

“我是刑警隊長，我會跟你瞎說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