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承鏞所說,其實也是方敬遠所想。
昨天的時候,他并不敢確定偷壺的就是趙家。
不過不管是誰,他的目的已經(jīng)達到了,那就是把“四方壺”丟了,從而再讓羅旭去找,這樣江湖上便會知道,壺已經(jīng)不在方敬遠手里了,而這個院子也便成了安全之地。
而也正如王承鏞說的那樣,羅旭仿了一把贗品四方壺不假,但方敬遠一直用的四方壺,也是一把贗品,而且高仿程度,要比景德鎮(zhèn)那一把還要高出幾個檔次。
只有這樣,才能以假亂真,才能讓對方拿著一把贗品,還以為自己得到了真品四方壺!
至于真正的綠地紫龍紋四方壺,也知道方敬遠知道藏在了哪!
老爺子精了一輩子,怎么會這么輕易就讓別人偷走自己的寶貝?
不過得到有人自首的消息之后,方敬遠便立刻確定了,昨兒偷壺的正是趙家。
“爺,您既然早就留了這么一手,為嘛不早告訴大旭啊?也免得孩子擔(dān)驚受怕的!”
王承鏞點了根煙,笑著問道。
方敬遠擺了擺手:“我就不告訴!他要是沒那腦子,活該以后讓人算計。”
“哈哈,可剛才您還是提點他了,別把人往泥里按!”王承鏞笑道。
方敬遠緩緩點頭,長舒一口氣。
“趙家人偷壺歸偷壺,但這事兒護著大旭,倒是仗義,我怕這孫子眼瞎,跟人家做上仇!不過話說回來,咱們這些人退了,江湖還是不安生啊!”
王承鏞沉默了幾秒,道:“還真是,當初搶的東西,都幾十年了,還在搶,而且這趙家……看來內(nèi)部也不太平,趙家小子一邊護著大旭,可是把火往齊魯燒了一把啊!”
聽到這話,方敬遠淡淡一笑,也沒有開口,許久,才緩緩點了點頭,似是認可了王承鏞的話。
而回到羅家院子的羅旭,見羅強和于雷都起了,正在吃早點,也沒多說,直接找了間屋將自己關(guān)在了里面。
他需要安靜,需要把整件事想清楚。
真假兩把壺自己明明調(diào)換了,可爺爺又給調(diào)回來了,他一直讓自己找齊這套貴妃子母鐘,可現(xiàn)在壺丟了……他怎么那么穩(wěn)?
再者,老爺子平時可都是十一二點睡覺,昨兒是中什么邪了,居然九點多鐘就躺下了,如果往邪乎點想,就好像這老頭兒故意給對方騰出偷壺的時間似的。
而最關(guān)鍵的,還是趙凌柯!
段峰偷了壺,還自首?并且又說出自己是受趙凌柯指使!
他可是一向?qū)w凌柯最忠誠的,這操作百分之百是反常的。
如果自己猜得不錯,就是趙凌柯讓他去自首的,而且趙凌柯也不會跑,會等著警察找上門。
可他這么一通操作,到底是為嘛呢?
偷完再自首……那特么還偷個嘛勁呢?不有病嗎?
正犯迷糊,羅旭突然露出一抹無語的表情,還拍了自己腦門一下。
其實昨晚他便注意到了一點。
那就是壺被偷了以后,他曾跟羅強和于雷說,暫時安全了,不用守夜。
也就是說……壺被偷,反而方家院子就安全了。
原因很簡單,因為壺是眾矢之的,現(xiàn)在沒了……不就沒人惦記了嗎?
“昨兒都想到了,居然給忘了,操,這事兒真是亂了!”
想到了這一點,羅旭的思路便清晰多了。
一,方敬遠自己調(diào)換回了兩把壺,而且昨晚莫名其妙早睡、給對方騰出了偷盜時間,壺被偷了雖說讓自己去找,但他卻似乎并不急,結(jié)合這幾點可以說明,這老爺子是裝糊涂,心里卻明鏡似的。
二,趙凌柯偷了一把壺,他自己未必知道真假,但壺被轉(zhuǎn)移走,將不會有人再盯著方家院子,甚至……也不會盯著自己,在某層面說,這的確有可能是一種保護,而他今早選擇自首,是要把事情公開出去,而這樣可以造成兩個后果,其一自己不會再被任何人盯上,其二,如果他已經(jīng)想辦法把壺送回齊魯,那么齊魯趙家將會成為新的眾矢之的!
好棋!
看來趙凌柯和趙家的矛盾又上升了!
這小子雖說借自己燒了趙家一把火,但也的確緩解了自己的壓力。
而老爺子那邊既然明鏡似的,也讓羅旭有了一個超大膽的想法。
無論是自己從景德鎮(zhèn)仿的那把壺,還是老爺子用的那一把,皆為贗品!
雖不敢確定,但羅旭心里莫名地敢說有九成把握!
而這把握,并非來源于證據(jù),而是人性!
現(xiàn)在雖然確定不了趙凌柯那邊,但方老爺子那邊……倒是可以看看監(jiān)控。
先前羅旭只顧著壺被偷當晚的監(jiān)控沒有,但卻忘了,先前的可以看。
他打開手機調(diào)取了他換壺那天的視頻,果然……他剛走,老頭兒就把壺換了回來。
好啊好啊,老爺子、趙凌柯,你們真是各下各棋,都拿我當棋子??!
想到這,羅旭不禁笑了出來。
笑這兩人的賊,也笑著自己居然白擔(dān)心了一場。
但想必趙凌柯也不知道那把壺是假的,這筆賬也不能立刻消了,頂多是自己沒那么氣罷了!
正想著,電話響了起來,是王天來!
“大旭,人拿著了,你讓老爺子寫一份委托書,就能見他?!?/p>
“行,王哥,我馬上到!”
掛了電話,羅旭便拿出一張紙寫了一份委托書,并且直接簽上了老爺子的名字。
他知道,王天來也只是要走個程序,這點事兒就沒必要再麻煩老爺子了。
等事情都弄清楚再說!
這事兒終究一個人去比較方便,羅旭便跟大哥、于雷打了個招呼,便出了門。
到警局的時候,王天來接過委托書,看都沒看,便將羅旭帶到了拘留室。
拘留室里,趙凌柯正坐在訊問椅上,雙手已然被戴上了手銬。
畢竟就算贗品的綠地紫龍紋四方壺的價值,也要十幾萬,更何況現(xiàn)在除了自己和方老爺子,也沒人知道那把壺是贗品。
千萬級別的大案,自然要戴手銬了。
注意到羅旭走進,趙凌柯先是一愣,旋即露出一抹滿不在乎的笑容。
羅旭也沒當回事,只是低聲對王天來道:“王哥,能把監(jiān)控關(guān)了,人撤了嗎?”
“扯淡!那哥哥我就該撤職了,要是有需要,你得自己想辦法,比如你們有沒有江湖暗語嘛的?”王天來道。
羅旭不禁一笑:“您真是看片兒看多了,算了,我跟他聊兩句吧!”
只見羅旭走到訊問椅前,居高臨下地看著趙凌柯。
“怎么?想打我?”
趙凌柯冷笑一聲:“隨便,反正我被銬著,打吧,出出氣,我不會追究責(zé)任的?!?/p>
羅旭一臉淡然看著他,并沒有回答。
而接下來趙凌柯也沒說話,兩人對視了幾秒后,趙凌柯只覺羅旭那目光不太對勁。
他怎么不憤怒?
昨兒可是把自己罵成了花瓜??!
兩人依舊對視不語。
這一幕,把王天來和辦案民警都看傻了。
得有一分多鐘了吧?
兩個大男人就這么對著看,不尷尬?
關(guān)鍵一句話沒說,但似乎又有交流,難不成真有江湖暗語?目光對話?
太扯淡了吧?
就這么看了一分多鐘,羅旭突然微閉雙眼點了點頭。
看似比較怪異的反應(yīng),但卻讓趙凌柯眼里閃出一抹亮光。
“帶煙了沒?”
羅旭沒開口,但拿出了一根煙點燃抽了一口,旋即又把煙塞到了趙凌柯嘴里。
趙凌柯叼著煙吸了一大口,然后將帶著銬子的雙手捧起,將煙拿了下去。
接下來,又是安靜。
羅旭雙手插兜站在趙凌柯面前,就看著他抽煙。
而趙凌柯也是不緊不慢,一口一口地將煙抽到接近煙嘴的位置,抬起手把煙頭遞給了羅旭。
羅旭露出無奈一笑,將煙接過來,在手中掐滅,轉(zhuǎn)身準備離開。
這套操作把王天來完全看傻了。
他本以為羅旭會來問一通,誰知道就是來遞了根煙,這特么有點孝順了吧?
羅旭即將走出拘留室一刻,趙凌柯突然開口。
“你最好別多管閑事。”
羅旭雙腿站定,聳肩一笑,插著兜走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