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中旬不冷不熱,是盛京城一年中最舒服的日子。
各處宴會。
雍王妃的請?zhí)拥绞周洝?/p>
裴妤下毒一事,沸沸揚揚,成為盛京城里最熱鬧的談資,人人都想聽駱寧親口說。
駱寧酌情處理。
普通宴請不去;婚喪嫁娶送禮、出席,但不閑談,跟著人家的長輩安靜說一會兒話。
她娘家也有兩件事:大嫂帶著侄兒南下,她庶妹駱宣出嫁。
大嫂遠行,駱寧去城門口送了;駱宣出嫁,駱寧又補送了一份禮,是一只名貴的玉如意,作為她嫁妝的第一抬,很有面子。
駱崇鄴又納了一個年輕美貌的妾室。
駱寧只是回去看了祖母,沒和駱崇鄴碰上面。
“二叔往北邊去了。這次外調(diào),機會難得?!瘪樺端较吕锔嬖V駱寧。
因雍王妃的關(guān)系,二叔十幾年如一日不能動彈的差事,終于見了點起色,有了外放的機會。
升遷看他的本事,更看他的運氣。
“如此甚好?!瘪槍幷f。
又問駱宥,“你苦練槍法,難道要走武將的路子?”
“為自保。”駱宥說,“我還是會念書。”
駱寧微微頷首。
她托了二嬸,要她幫襯留心駱宥的婚事。
世家門第的婚姻,都是從孩子們十二三歲開始議親。議親到成親,講究點的門第要耗費幾年的時間。
駱宥的婚事,如今可以著手了。三五年后大婚,不慌不忙。
“他是雍王的小舅子,他的婚事很多人來問。我聽你祖母提過?!倍鹫f。
“那就請二嬸幫忙裁奪。”
“我先看著,有了合適人選告訴你,你也掌掌眼?!倍鸬?。
駱寧沒有推辭:“好?!?/p>
駱宥將來的妻子,是鎮(zhèn)南侯府的女主人,她關(guān)乎一家子的生計,駱寧也很關(guān)心。
又過了幾日,魏王府下帖子,要辦一場馬球賽。
他竟邀請了皇帝。
皇帝還真答應(yīng)去。
他都去了,其他人不可能不給魏王府這個體面,包括雍王。
“王爺,‘行刺’也許是這次?咱們一定要防范。”駱寧說。
蕭懷灃點點頭。
他心中警惕,面上不顯,只是問駱寧,“你可擅馬球?”
“不太會,我馬術(shù)一般。”駱寧說。
“可以學(xué)起來,往后咱們叫上三哥和正卿,一起打馬球。”蕭懷灃道。
駱寧:“……”
上次讓她習(xí)武,這次叫她學(xué)馬術(shù),下次……
重生了,還是這么命苦的嗎?
轉(zhuǎn)眼到了魏王府馬球賽的日子。
選的是城郊的一處馬球場。場地極大,四周修建兩層的騎樓,能同時容納兩三百看客。
馬球場有極好的駿馬、專門負責(zé)打馬球的馬球供奉。
駱寧隨蕭懷灃往里走,上了雅座;辰王、崔正卿等候著;賓客不少,多半都是皇親國戚。
崔正卿指一個人,駱寧就說得出他的身份來歷,甚至祖上三代。
“……婚前母后派了兩位嬤嬤,專門教導(dǎo)我這些?!瘪槍幷f。
她與世家女最大的差別,就是她對望族盤根錯節(jié)的關(guān)系不熟悉。兩位嬤嬤愣是把她這塊給補上了。
駱寧如今走到哪里,見到誰都可以寒暄幾句,遇到誰都知曉怎樣應(yīng)對,沒人敢小瞧這位出身不高的雍王妃。
“也要弟妹聰慧、勤奮,才能一一記得住?!背酵踉谂赃呎f。
蕭懷灃看一眼駱寧。
他與有榮焉。
這廂說著話,那邊皇帝到了。
馬球場瞬間肅穆,最好的雅座留給了他。
辰王領(lǐng)頭,駱寧與蕭懷灃、崔正卿便跟著去拜見皇帝。
皇帝身邊,是一位圓臉美人兒,穿著華貴衣裙,明艷可愛。
而皇帝,依舊臉色慘白。
“老四這馬球場,維護得很用心。”皇帝說,“咱們兄弟少時也打馬球,如今倒是不怎么玩了?!?/p>
看向蕭懷灃、辰王,“老四等會兒要下場,朕也想打一回,你們倆可要作陪?”
“臣弟自然愿意伴駕。”辰王笑道。
“懷灃,你呢?”皇帝靜靜看著他,一瞬間眸色深邃,“你才五歲就會揮鞠杖?!?/p>
“這些年不進反退,皇兄不嫌棄,自當(dāng)伴駕?!笔拺褳柕?。
皇帝欣慰一笑,半真半假,“我與老四領(lǐng)一隊,老三你和懷灃領(lǐng)一隊,咱們定個輸贏,如何?”
“可以?!?/p>
“若輸了,這馬球場給你們;若贏了,老三你的圍獵場拿出來。”皇帝笑說。
辰王笑道:“使得?!?/p>
魏王稍后才上來,他需得安排妥善;他身邊也跟著王妃,夫妻倆向皇帝見禮。
聽聞賭約,魏王毫無異議,笑著對辰王說:“托皇兄的福,白得一個圍獵場。三哥,你破費了?!?/p>
“輸贏未定,誰破費還兩說?!背酵跣Φ溃袄纤?,我那圍獵場雖然位置好,卻不及你這馬球場值錢。”
又對皇帝說,“皇兄,您看看這球場,平整如鏡的地面,瞧著就非常昂貴?!?/p>
“馬球場的地面若是不平整,怎么算好?”
“你這處格外平整。聽聞你用油保養(yǎng),不知真假?!背酵跣φf。
皇帝臉色微微一變。
魏王一瞬間也有點緊張。
他死不承認:“謠言罷了,這種話三哥也信?”
“我不敢信。你豈敢如此糟踐民脂民膏?這么大的球場,得多少油,想想都不太可能。”辰王說。
魏王眼神飄忽,偷看一眼皇帝,正好皇帝也在看他。
幾個兄弟里,皇帝最親近依賴的,一直都是魏王。
偏魏王不爭氣。
皇帝很想拉攏辰王,辰王可比魏王名聲好。然而辰王只跟紈绔子崔正卿扎堆,從不理政事,爛泥扶不上墻。
兩個同胞親弟弟,加起來也沒蕭懷灃一個人頂用。
說了幾句話,球場上鼓聲大震,馬球供奉開始了比賽。
“姑母與表弟也到了?!?/p>
回到雅座,辰王如此告訴蕭懷灃。
蕭懷灃微微頷首:“知道?!?/p>
“這次來了不少人,老四請出了皇兄,大家都要給他面子。大舅舅也來了?!背酵跤终f。
蕭懷灃沒說什么。
他只是看著那馬球場。
這等平整得不起一點坑洼的場地,用油保養(yǎng),這是何等恐怖?
然而,與門閥的奢靡鋪張相比,老四用油養(yǎng)馬球場,又只是微不足道。
蕭懷灃從這一件事里,想了很多。百姓負累這么重,朝廷遲早要被拖垮。
他看一眼駱寧。
駱寧懂他的心思,輕輕點頭。
崔正卿則問駱寧:“這次沒帶阿瀾出來?她可喜歡打馬球了?!?/p>
駱寧笑道:“皇兄在呢。只帶她,不帶其他側(cè)妃,皇兄問起不好回答?!?/p>
崔正卿正了正神色:“言之有理?!?/p>
除了這個原因,駱寧也知曉嘉鴻大長公主要在今日生事,她不想太多人牽扯其中。
萬一反擊不成功,雍王府的人都要受牽連。
當(dāng)然,皇帝那個樣子,無力回天,牽連也只是叫雍王“自罰一杯”,就像前世那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