滿室陽光,光線明亮。
蕭懷灃細(xì)細(xì)看她。
兩年多不見,時刻有她消息,自以為思念蝕骨。直到她落在他懷里,骨子里啃噬的滋味,難以抵擋。
蕭懷灃自負(fù)堅韌,但他想,他再也不要與她分離,再也不想吃這份相思之苦了。
“阿寧,你比從前更美麗了?!彼f。
他畫了很多她的畫像。
選了極好的,制作大燈籠,千里迢迢送給她。
饒是筆鋒再優(yōu)越,也無法勾勒她血肉。
在她的呼吸、她的眼波流轉(zhuǎn)面前,最夢幻的夢境都黯然失色。
“這兩年很少操心,過很簡單的日子?!瘪槍幮Φ?。
“阿寧……”
駱寧打斷了他:“我想回去的。這段日子總在想這件事,一直盼著有個合適機(jī)會寫信給你,叫你派人來接我?!?/p>
“當(dāng)真?”他黑眸幽靜,情緒深深按下去,可微微泛起的漣漪,還是泄露狂喜的一角。
駱寧點點頭:“這是心里話?!?/p>
她同蕭懷灃說,她的過往太累。
母后去世后,駱寧像是受了一場重傷。她似從戰(zhàn)場上下來,傷痕累累,滿身疲倦。
她的靈魂一直在汩汩流血。
她要一段很清凈悠閑的日子,躲起來療傷。
蕭懷灃沒有勉強(qiáng)她,而是任由她到了韶陽。
這兩年的時光,駱寧似埋在土里的半截樹樁:根須發(fā)達(dá)了、樹干也冒出了新芽。
況且,時光里也證明了很多事。
駱寧知道,宮里沒有進(jìn)新的人。哪怕陸丞相那么逼迫,他的女兒也只是進(jìn)了慎獨司,沒有成為蕭懷灃的宮妃。
他把朝政理清楚了,他也把自已的心弄明白了。
駱寧看到他,就看到了自已的前途。
這些都非常重要。
他們不僅是年少夫妻,有過潛邸同生共死的過往,他們還有彼此信任的前途。
蕭懷灃放開了她的手,輕輕撫摸她面頰:“你現(xiàn)在都愈合了嗎?”
“還強(qiáng)壯了。”駱寧笑道。
蕭懷灃又吻她。
好半晌,他們倆才從里臥出來。
藺昭、秋蘭等人都在明堂候著,瞧見了他們倆,秋蘭先跪了下去。
其他人跟著也跪了。
她們待要出聲,駱寧便說:“不必多禮,也不要聲張。等回宮之后再說吧?!?/p>
蕭懷灃頷首,叫她們都起身。
駱寧與他出門了,去祭拜母后。
藺昭跟著;總管事孫乾派了幾個人,另有蕭懷灃自已帶過來的暗衛(wèi),去了母后的墓地。
秋華等人圍著秋蘭。
“咱們要回去了嗎?”秋華問。
秋蘭:“應(yīng)該是了?!?/p>
“庫房東西都收拾好了?!碧胰~說,“夫人早就吩咐咱們收拾了,她知曉圣上要來?”
“應(yīng)該知道。圣上總有書信給夫人?!鼻锾m說。
秋華則問:“要把圣上來的事,告訴公主嗎?”
“自然要說的。”秋蘭道,“你去說一聲?!?/p>
幾個人沒覺得多慌。
皇帝是怎樣的,她們沒什么感覺,只覺得蕭懷灃依舊是她們家王爺。
王爺雖然冷酷、寡言,可他從不打罵王妃的下人。
駱寧與蕭懷灃到了墓地,守陵的人遞上香和紙,駱寧與蕭懷灃跪在墓前。
“這地方風(fēng)水不錯?!笔拺褳柕?。
駱寧說:“母后應(yīng)該很喜歡。我這兩年只夢到過她兩次,每次夢境都特別安寧。”
“她會托夢給你。”蕭懷灃說,“我一次也沒有夢到過她?!?/p>
“這樣也好。我們不牽掛她,她就順利投胎轉(zhuǎn)世去了?!瘪槍幷f。
蕭懷灃:“希望她投個好胎?!?/p>
他燒了紙錢,又給母后磕了頭。
夫妻倆站在墓前,俯瞰整個山林,蕭懷灃便說,不僅僅風(fēng)水好,景色也好。
駱寧被這樣的山水滋養(yǎng)著,格外嫵媚,比在京城的時候更灼耀三分。她本就是極好的容貌。
蕭懷灃第一次見她,她氣色很差,衣著也樸素,他便覺得她美麗。那樣質(zhì)樸的衣衫、滿面愁容,也無法遮掩她的華采。
他握住了駱寧的手。
駱寧:“咱們等南詔國的事完回去,還是過幾日就走?”
“阿寧,朝廷……”
“那我們?nèi)蘸蟪霭l(fā)。我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,直接搬到船上即可?!瘪槍幍?。
蕭懷灃攬了她的肩頭,將她抱在懷里:“再過些年,等諸事落定,咱們還來這里看母后?!?/p>
“好?!?/p>
三日后,后半夜駱寧的府邸搬遷,東西陸陸續(xù)續(xù)運(yùn)去了碼頭;所有人都跟著回去,包括長纓大將軍。
崔正瀾來碼頭送行。
“……待朕回到京城,封你的詔書很快就到?!笔拺褳栒f,“往后,南詔府就交給你了。朕會封你為南詔大將軍?!?/p>
崔正瀾跪下行禮:“多謝陛下。”
駱寧也說:“母后這里,逢年過節(jié)要來燒紙?!?/p>
崔正瀾再次應(yīng)是。
她舍不得。
舍不得駱寧和長纓大將軍,也舍不得公主、顧湛、藺昭和秋蘭秋華等人。
甚至對她哥,也生出了兩分不舍之情——附贈的,便宜他了。
船隊出發(fā)。
這天,韶陽才聽說臨近的南詔國王庭被滅了。
為何被滅、怎么滅的,人人好奇。
“聽說沒有交朝貢!”
“如此大事,他們也敢敷衍?真是活該?!?/p>
挑釁天國新君的威信,必然要滅他們,免得其他屬國學(xué)樣。
天朝周邊,有十幾個屬國,其中不乏兵力強(qiáng)壯、令人頭疼的。一旦天朝微弱,立馬就會引來覬覦。
韶陽百姓聽聞滅了南詔國,但具體情況如何,卻又不太清楚;又聽說余孽作亂,發(fā)生了一場沖突,又有兩個村寨被毀。
余孽很快被剿滅,而后呢?
韶陽城里逐漸有些不安。
正如駱寧所預(yù)料,一旦有了危機(jī),首當(dāng)其沖的是糧價。
韶陽糧價波動。
糧食不同于其他商品,它價格上漲,就會導(dǎo)致買不起糧的人餓死;糧價波動,往往就是一場動亂的開端。
然而,韶陽知府似乎早有預(yù)見,放出大批量的糧食,把波動穩(wěn)住了。
“這是皇后娘娘囤的糧食?!?/p>
“什么皇后娘娘?”
此事再次成為談資。
不知是誰傳,說皇后祖籍在韶陽。她回鄉(xiāng)祭祖,在此地小住。她提前得到了信,掏錢置辦了糧食,解決了這次的亂動。
“皇后是誰?似乎沒聽到過封后詔書?!?/p>
市井很難有真相,只有流言蜚語。
沒人在乎皇后是誰,跟著人云亦云,把“皇后”描繪成了救苦救難的菩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