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獨龍臉上的狂喜之色一下子僵住,像是被人掐住脖子,人都要崩潰了。
“什么?”
“隕……隕鐵?!”
葉修笑瞇瞇地一笑。
“沒錯,就是那塊石頭?!?/p>
“怎么?是覺得你的命,還不如那塊石頭值錢嗎?”
墨獨龍臉色瞬間慘白如紙,嘴唇哆嗦著,心中在滴血。
那可是他花了四十萬兩,還背上了虧空庫房的代價,才拍下的東西!
但看著葉修那笑瞇瞇的樣子,再想想那抄家滅族的后果……
他猛地一咬牙,哭腔著說道:“給!小人給!只要王爺和小姐饒命,那塊隕鐵……小人立刻奉上!”
“那拿來吧?”葉修微微一笑。
墨獨龍頓時心疼得直抽抽。
他不敢有絲毫猶豫,扭頭朝一個再地上掙扎著的隨從厲聲吼道。
“還愣著干什么?!”
“快去!把剛才拍下的那塊隕鐵拿來!快!”
那名隨從忍著劇痛,踉踉蹌蹌地爬起來,不敢耽擱,沖向后面裝載貨物的馬車。
不多時。
他便捧著一個沉甸甸的錦盒跑了回來,小心翼翼地遞到墨獨龍手中。
墨獨龍雙手捧著錦盒,如同捧著燙手山芋,又像是捧著自己那顆滴血的心,顫抖著高舉過頭頂,遞向葉修:“王爺……您要的東西……在……在此……”
葉修隨手接過,打開盒蓋瞥了一眼。
等確認(rèn)無誤東西在之后。
他嘴角微揚,合上蓋子,輕飄飄地說了一句:“如此,便多謝墨公子‘慷慨’相贈了?!?/p>
“您喜歡就好!”墨獨龍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。
葉修卻不理會他,而是轉(zhuǎn)頭對李師師示意了一下。
“師師,我們走吧?!?/p>
李師師沖著面如死灰的墨獨龍做了個鬼臉,輕哼一聲,跟著葉修重新登上了馬車。
車夫雖然只是一個普通人,但畢竟是李家的人。
所以。
稍微冷靜之后,便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驅(qū)動馬車,緩緩離去,只留下墨獨龍等人呆立在暮色中。
直到馬車的影子徹底消失在道路盡頭。
墨獨龍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,癱軟在地。
劫后余生的慶幸感漸漸消退,一股憋屈和憤怒如同野草般在心頭瘋長。
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……
那葉修,從一開始似乎就在故意激怒他,引他競價,最后又輕易放過了他,只要走了隕鐵……
這分明是早就設(shè)好的局!
一步步引他入甕,讓他花了天價買下東西,最后再“名正言順”地?fù)屵^去!
自己不僅白白損失了四十萬兩,還在手下面前丟盡了顏面,最后更是像條狗一樣跪地求饒……
“葉!修!”
“李!師!師!”
墨獨龍猛地一拳砸在地上,雙目赤紅,狀若瘋魔,“此仇不報,我墨獨龍誓不為人!”
他猛地站起身,對著剩下那些還能動的隨從嘶吼道:“備馬!立刻去六皇子府!”
他現(xiàn)在能想到的,唯一可能幫他出這口惡氣,并且有能力對付葉修和李師師的,就只有他一直依附的六皇子葉安了!
……
六皇子府。
書房內(nèi),葉安正對著一卷機關(guān)圖紙發(fā)呆。
他眉頭緊鎖,臉上寫滿了郁悶。
他這幾日心情頗為不暢。
原因無他。
那位與他有婚約的公孫美人,已經(jīng)連續(xù)多次將他拒之門外了。
無論他找什么理由,派人送去什么新奇玩意,得到的回復(fù)不是“身體不適”,就是“正在靜修,不便打擾”。
總覺得……
在躲避自己!
“唉……”
葉安放下圖紙,苦惱地揉了揉眉心,低聲嘟囔著,“難道……是因為那天我提了父皇催促我們早日完婚的話,讓她不開心了?”
他記得自己那天提了父皇的話,然后就成了現(xiàn)在的樣子……
他全然不知,公孫美人那晚在乾王府經(jīng)歷了怎樣的震撼、羞辱與抉擇,更不知她心中早已對他這個“守成有余,進(jìn)取不足”的六皇子判了“蠢鈍”的評語。
他還在這里單純地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,惹了佳人不快……
正在他糾結(jié)不已,琢磨著是否要再備一份厚禮親自上門道歉時,書房外傳來了下人的通報聲。
“殿下,墨家少爺墨獨龍在外求見,說有緊急要事?!?/p>
葉安被打斷了思緒,有些煩躁,但墨家與他關(guān)系密切,墨獨龍更是常為他辦事,此時求見,或許真有什么事情。
他定了定神,揚聲道:“將人請進(jìn)來吧?!?/p>
“是?!毕氯藨?yīng)了一聲,轉(zhuǎn)身離去。
不一會兒。
腳步聲響起,顯得有些急促而凌亂。
書房門被推開,在下人的引領(lǐng)下,墨獨龍快步走了進(jìn)來。
只見他臉上帶著一抹驚惶,哪還有平日那副翩翩公子哥的模樣?
葉安見狀,不由一怔,疑惑問道:“獨龍?你這是……?”
墨獨龍一進(jìn)書房,便跪倒在地,未語淚先流。
“殿下!殿下您要為我做主?。 ?/p>
“我……我被人給坑慘了!”
葉安被他這架勢嚇了一跳,眉頭皺得更緊:“到底發(fā)生了何事?先起來再說!”
墨獨龍卻不肯起身,反而往前爬了兩步,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始哭訴。
“殿下,小人今日在地下拍賣會,看中了一塊天外隕鐵!”
“小人想著,此物質(zhì)地非凡,若能帶回墨家研究,或可打造出超越陌刀、連弩的神兵利器,壯我墨家聲威,也能更好的為殿下效力?。 ?/p>
他偷偷抬眼看了看葉安的臉色,繼續(xù)添油加醋。
“誰知那乾王葉修和李師師也在場!”
“他們……故意抬價,惡意競拍,小人一時不察,被他們激將!”
“最后以四十萬兩的天價拍下了那塊隕鐵!”
“四十萬兩?!”葉安聞言,倒吸一口涼氣,猛地從椅子上站起,“你……你哪來那么多銀子?!”
墨獨龍哭聲一滯,隨之一陣支支吾吾了起來。
“是……動用了部分族中庫銀!”
“小人想著,為了墨家未來,值得一搏……”
“可誰能想到,那葉修和李師師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,他們就是故意設(shè)套坑我!”
“拍下之后,他們還出言嘲諷,小人氣不過,帶人在他們回去的路上攔截,想討個說法……”
葉安聽到這里,心中已覺不妙:“然后呢?!”
墨獨龍臉色慘白,帶著后怕。
“然后……那葉修身手驚人,一人就打倒了我?guī)サ乃凶o(hù)衛(wèi)!”
“他還亮明了身份,說他就是乾王葉修,馬車?yán)镒氖俏簢耐鈱O女李師師!”
“他們不僅搶走了那塊隕鐵,還……還逼著我跪地求饒!”
“殿下!他們這是根本沒把您和墨家放在眼里?。 ?/p>
“您一定要為我,為墨家出頭?。 ?/p>
后面是他編的。
越是添油加醋,越好。
可他本以為搬出葉修和李師師囂張跋扈的行為,能激起葉安的怒火。
誰知……
葉安聽完,臉色瞬間陰沉如水,非但沒有同情,反而指著墨獨龍的鼻子,怒斥道:“愚蠢!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貨!”
墨獨龍被罵得懵了,抬起頭,難以置信地看著葉安。
“殿……殿下?”
葉安氣得胸口起伏,來回踱步,語氣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憤怒:“你知不知道老八現(xiàn)在是什么身份?是什么地位?你居然敢?guī)巳シ鼡羲??還想殺他?你的腦袋是被驢踢了嗎?!”
“我……我當(dāng)時不知道是他們啊……”墨獨龍委屈地辯解,聲音越來越小。
“不知道?戴個面具你就認(rèn)不出了?”
“你不會查嗎?不會等弄清楚再動手嗎?”
葉安越說越氣,“老八如今在為父皇治療,更是……本王重要的合作對象,你居然去對付他?你這是在給本王惹禍!是在斷本王的路!”
葉安心念電轉(zhuǎn)。
如今他能在工部與那些老古板抗衡的底氣,很大程度上都依賴于葉修上一次給的陌刀圖紙和思路。
如今得罪了葉修,等于自斷臂膀!
墨獨龍縮了縮脖子,不敢吱聲了。
葉安深吸一口氣,強行壓下怒火,做出了決斷:“你,立刻備上厚禮,去乾王府登門賠罪!”
“什么?!”
墨獨龍徹底驚呆了,猛地抬起頭,“殿下!您……讓我去登門賠罪?東西被他們搶了,人也被他們打了,臉都丟盡了!還要我去賠罪?這……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!”
“廢話!”
葉安厲聲打斷他。
“道理?現(xiàn)在跟你講道理的就是拳頭和未來!”
“墨家如今能在工部站穩(wěn)腳跟,能有底氣和那些世家掰手腕,靠的是誰?”
“你以為全靠你們墨家那點老本?”
“沒有老八提供的那些新式軍械圖紙,沒有他畫出的那些精妙結(jié)構(gòu),工部那些人會正眼看你們?”
他逼近一步,盯著墨獨龍的眼睛,一字一頓地說道。
“若是惹惱了他,他斷了與本王的技術(shù)往來,甚至轉(zhuǎn)而支持別人,你告訴我,墨家以后怎么辦?”
“本王以后怎么辦???”
“是你們墨家的臉面重要,還是未來的發(fā)展和本王的支持重要?!”
墨獨龍被葉安一連串的質(zhì)問砸得頭暈眼花,臉色一陣青一陣白。
他這才意識到……
葉修在六皇子心中的地位,以及其背后牽扯的利益,遠(yuǎn)比他想象的要深重得多。
憋屈和不甘涌上心頭,讓他幾乎要嘔出血來。
但形勢比人強,他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,哭喪著臉,艱難地問道:“那……那殿下,我……我該備什么禮去賠罪?”
如今。
墨家的庫房里面,所剩無幾了。
那自己又可以拿出什么東西來賠罪?
想想就蛋疼??!
葉安見他服軟,語氣稍緩道。
“將你墨家傳承的《墨家機關(guān)術(shù)》……手抄一份,送過去。”
“《墨家機關(guān)術(shù)》?!”
墨獨龍失聲驚呼,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。
“殿下!您……您沒說錯吧?”
“那是我墨家立身之本,不傳之秘啊!”
“歷代只有巨子和核心傳人才能翻閱,這怎么能送給外人?!”
“這豈不是……豈不是將我墨家的根基都拱手送人了?!”
葉安看著他那副驚駭欲絕的模樣,冷冷道。
“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!”
“老八是一個奇門天才!”
“《墨家機關(guān)術(shù)》送出去,正好表明我們的誠意!”
“只要能修復(fù)關(guān)系,確保他繼續(xù)為我們提供技術(shù)支持,一部典籍算什么?”
“墨家的未來,難道還比不上一本書嗎?!”
他深吸了一口氣,雙眼虛瞇了起來。
“而且退一萬步說?!?/p>
“將《墨家機關(guān)術(shù)》送出去,并不是真的就送出去了!”
墨獨龍愣了一下,一臉不解:“什……什么意思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