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清絮收回手時,手臂被震得又麻又疼。
她看不到竇棠雁驚怒的眼神,只是理了理內(nèi)襯的袖子,翻了進去,擋住了微微顫抖的手。
語氣淡然,好像剛才的巴掌不是她抽的一樣。
“竇姑娘,如今我們扯平了,是不是能好好談?wù)劻??!?/p>
竇棠雁終于從被羞辱的羞惱中反應過來,張牙舞爪地就要往云清絮身上撲,“你竟然敢打我!你這個賤人,我——”
如意見勢不妙,立刻抓過一旁的花瓶,橫檔在竇棠雁面前,紅著眼威脅,“二對一,我跟姑娘還怕了你不成!”
“有膽子你就繼續(xù)打,看看今天誰能活著走出蘅蕪苑!”
竇棠雁是莽,但又不是傻。
眼看著主仆二人都支棱起來,自己討不了什么好,便捂著抽疼的左臉,恨怒地咒罵。
“云清絮,你還有求于我,你怎敢如此猖狂!”
云清絮之前心如死灰,任竇棠雁說什么便是什么,她只求能借著竇大夫的手,離開京城這魚龍混雜之地。
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,她便是再不在意這些外物,卻也不能受下這場莫名其妙的辱打。
“竇姑娘,你從醫(yī)多年,手上救人無數(shù),從前你怎么尖酸刻薄,我都敬你三分?!?/p>
“可不代表我怕了你。”
“我與攝政王之間的恩怨,想來你也明白,在這王府里,你若要真想與我論個長短,那你必然是論不過我的?!?/p>
“那夜之事,是我的疏忽,我可以向你道歉。”
“如今你也發(fā)泄過了,我們是不是能心平氣和的談一談了?”
竇棠雁被云清絮這無恥的話給氣到了。
什么叫發(fā)泄過了?
她確實甩了一巴掌不假,可你也沒閑著,也給了她一巴掌啊!
只是如今話說死了,她跟云清絮的合作還要繼續(xù),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,吞了這委屈。
深吸一口氣,恨怒的眼神瞪著如意,“看什么看,還不趕緊滾出去!”
“我有事要跟你們姑娘商議!”
如意抱著手中的花瓶,眉頭緊皺。
她雖是奴婢,可能在攝政王府混跡長大,也不是個蠢的。
聯(lián)想到前幾日云姑娘和王爺一夜風流之事,自然能猜到這竇棠雁打的什么主意。
姑娘雖然不喜歡王爺,可也不能把王爺往旁的人身上推啊。
若將來這竇棠雁真的得了王爺?shù)膶檺?,成了攝政王府的主子,到時哪還有姑娘的好果子吃!
她眼底閃過不忍,拽了拽云清絮的袖子,小聲勸道,“姑娘,王爺交代了,您若有想辦的事,盡管告訴他,這天底下若還有王爺辦不成的事,那便無人可辦了?!?/p>
“實在沒必要和……”
“你出去吧?!?/p>
云清絮不愿讓如意摻和太多。
她將來若走了,難保玄翼不會講火氣發(fā)泄到她身邊的人身上,如意知道的越少,來日便越安全。
而且……
求助玄翼?
呵。
玄翼什么都能給她,偏偏這件事上不會松口的。
如意眼底閃過為難之色,縱有再多勸解的話,如今也只能堵在心里,暗下決心。
不行,她之后要多費些心思,好好盯著姑娘跟竇棠雁,千萬不能讓姑娘中了竇棠雁的惡計!
……
如意送了茶后,便磨磨蹭蹭地離開了。
走時,將門窗都合上。
外頭的春意被鎖在窗外,屋里的光芒也黯淡下來,可云清絮卻感覺不到差別。
對她來說,白天和黑夜,又有什么分別呢?
竇棠雁則盯著那擺在窗臺上的水晶花瓶,看著里頭紫色的枝蔓和花蕊,不禁冷笑。
“云姑娘可知,近來京中流行一種野花?”
云清絮不明白她為何要提這個,扶了扶散亂的發(fā)髻,將那被打散的絡(luò)子再次拿起來,一邊尋找絡(luò)子的紋理,一邊不在意的問道。
“什么花?”
“紫萱。”
云清絮如遭雷劈,整個人僵在原地。
她昏迷之時,在關(guān)于前世的那個夢里,她清楚的記得,玄翼被云妃殺死在摘星樓上時,桌案上擺著的,正是傳說中那位云妃最鐘愛的紫萱花。
本是野花,因為得了云妃的青眼,一時洛陽紙貴,成為京中最受女子追捧的花蔓。
甚至還有人模仿著紫萱的形狀,描成花鈿,貼在額頭上。
那年,京城羅衣翩纖處,盡是一片紫色花海。
這一世……也有紫萱嗎?
竇棠雁沒有看到云清絮的反應,只是盯著那水晶做的花瓶,盯著那快要枯萎的花蕊,難掩話中的嫉恨之色。
“王爺英姿神武,手握政兵大權(quán)。”
“家中無父無母,更沒有妻妾子女?!?/p>
“如今天下,是王爺?shù)囊谎蕴茫峭鯛數(shù)恼浦兄?。?/p>
“京中女子,口上對王爺敬畏若神明,可哪一個心里不盼著能搭上攝政王府這條船,好享受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?”
說到這兒,她心中恨惱又不甘。
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,偏偏這云氏賤人,瞎了眼一樣往外推……
不,她本就瞎了。
眼瞎,心瞎。
何苦跟一個瞎子計較?
竇棠雁收斂好心情,抽出一支橫在花瓶里的紫萱花,看著其上繁茂的紫色花蕊,幽幽道。
“紫萱,味苦,入肝經(jīng),可以清心靜氣,是一味藥物,只是藥用價值太低,許多醫(yī)館都不怎么收?!?/p>
“不然,它也不會淪為一株任人踩踏的野草?!?/p>
“可偏偏是這極盡鄙薄之物,那日在京城的河堤旁,卻值得攝政王駐足停留,親自下馬,折了一捧后,塞入自己的鎧甲中,帶回王府,又用……”
竇棠雁手指勾著那價值千金的水晶瓶子,“又用這等珍稀之物裝著,這才成就了它的風靡?!?/p>
“云姑娘,你說,這紫萱是不是跟你很像?”
竇棠雁毫不掩飾她的惡意,“都是微末鄙薄之身,以為得了王爺青眼,便能一朝翻身成富貴人了?”
“可終究,這紫萱的壽命,只能開三五日罷了。”
她將手中的花草,狠狠揉碎,丟在地上。
做完這些,抽出帕子擦了擦手,問道,“那日的事,我也不怪你了,我只問你,何時能讓我做王爺?shù)膫?cè)妃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