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清絮面色陡然煞白。
若說今日在這越秀樓中,試問云清絮最不想撞見誰,便是眼前的林從鶴了。
撞見兄長,她還能解釋一句她是為尋他而來。
兄長頂多罵她兩句,不疼不癢。
可剛才當(dāng)著那么多人的面,林從鶴坦言往后不再涉足越秀樓,皆因為有了心儀之人。
如今,他口中的心儀之人大半夜出現(xiàn)在越秀樓……
而且,還跟另一位男子同行而來。
讓人作何想?
云清絮瞬間尷尬地恨不得找個地縫藏起來。
林從鶴認出云清絮后,人也跟著僵住了。
他看看玄翼,又看看云清絮,最后,眼神落在那披在云清絮身上,很顯然是男子風(fēng)格的大氅之上,眼底露出一抹神傷。
“可以給我一個解釋嗎?”
林從鶴認真地看著云清絮。
“你兄長入獄那日,你在林某府中的坦白之言?!?/p>
“地牢中,當(dāng)著云兄的面,你我之間的默契與承諾?!?/p>
“還有你做的這一雙鞋子……”
林從鶴提起長衫,指著腳上那繡著梅花的鞋襪,眸光暗淡,“所以從頭到尾,是林某在一廂情愿嗎?”
看見那繡著梅花的鞋子時,玄翼有些不自在地別開了臉,看向別處。
林從鶴則繼續(xù)問道。
“絮兒,若你對林某沒有任何情意,你直說便是?!?/p>
“去地牢里救個人,對林某來說,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小事罷了,便是你不提,作為鄰居,林某也會相幫?!?/p>
“可你為何……”
“要縱容我對你的喜歡,多次給我相同的暗示和回應(yīng),讓我以為……以為……”
以為你與我是兩心相悅,互許情愫。
云清絮被他話中的逼問之意,給逼得往后退了兩步。
眼底,閃過一抹不堪。
喜歡?
喜歡是什么?
無論前世還是今生,她有喜歡一個人的資格嗎?
前世的她,一切努力只為活著,卻年紀輕輕,慘死在王府。
今生的她,只想好好活著,可命運將她一逼再逼。
去求林從鶴,是因為她走投無路了,她知道林從鶴對她一見鐘情,她知道后者心悅她。
那是她當(dāng)時看到的,唯一能救活兄長的路。
她確實下賤,確實不要臉面,確實用女子的身份,來方便行事。
主動迎合林從鶴的喜好,主動關(guān)心他,為他縫補衣服,贈他鞋襪。
她沒有喜歡,也沒有不喜歡,她只是覺得該這么做,才能對得起那點良心。
假如林從鶴這個救命恩人需要,她可以扮演出很喜歡他的樣子,將來,扮演一輩子。
因為他對她有恩。
“抱歉。”
云清絮痛苦地閉上眼,又緩緩睜開,再看向林從鶴時,是坦誠和認真。
“三爺,我會喜歡上你的。”
身后,玄翼恨不得堵住云清絮的嘴。
當(dāng)著他的面,說會喜歡上另外一個男人……拿他當(dāng)什么?!
可玄翼忍住了。
他知道,他做不了絮兒的主。
只能將怒意撒到林從鶴身上,掃視著他身后面色復(fù)雜的綠蕪,冷聲道,“你林三口中的喜歡,也太廉價了吧?”
“一邊在這邊扮演深情,一邊又找來其他女子紅袖添香……呵,這般作態(tài),你還有臉質(zhì)問旁人?”
“林三,你風(fēng)流的名聲,京中誰人不知?”
“就別在云姑娘面前裝老實本分了?!?/p>
林從鶴聞言,惱怒地看向玄翼,深吸一口氣,“你別說我,王爺……若云兄知道你今日帶她來此地,你猜往后云兄還會讓你登云府的大門嗎?”
“你!”
林從鶴一句話,將玄翼逼得啞口無言。
“好了?!?/p>
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,云清絮不愿當(dāng)著這么多人的面再爭吵起來,打斷他們之間的爭執(zhí)。
“林三爺,今日之事,我自會給你一個解釋和交代?!?/p>
“從前我說的話,我兄長說的話,都是算數(shù)的?!?/p>
“還有你——”
云清絮扯下身上的大氅,塞到玄翼手中,在玄翼錯愕的眼神中,冷下臉來。
“今日,多謝王爺?shù)呐e手相幫?!?/p>
“只是你我終究沒有旁的緣分,我們之間的誤會太深更無法寬解,您若再這般不依不饒,那就是要將我往絕路上逼了。”
“不必送了。”
云清絮轉(zhuǎn)身離開,出了越秀樓。
……
她走以后,玄翼面色陰沉如晦,也不再收斂,死死盯著林從鶴,眼底的殺意一閃而過。
“林三,本王警告你,別打她的主意,否則別怪本王心狠手辣?!?/p>
林從鶴本就不畏強權(quán),今日喝了些薄酒,更是膽大,毫不留情地揭開玄翼的傷疤。
“王爺便是滅了我侯府滿門又如何?沒有我林從鶴,也有周從鶴李從鶴王從鶴?!?/p>
“你與她之間的問題,真的是因為林某嗎?”
“王爺,我敢打包票,您滅了我侯府之后,您前腳將她擄到王府里,后腳她便會自刎在你的后院之中……”
“不信,試試。”
林從鶴甩下狠話,轉(zhuǎn)身離開。
綠蕪見狀,急忙跟上他的步子。
只是眼神,往回瞧了一眼,看著云清絮那消散在長廊盡頭的清瘦身影,眼底閃過一絲艷羨之色。
那個女子……果真好命。
生的溫婉清秀,又能讓這樣兩位男子為她爭執(zhí)不休。
一位,位高權(quán)重。
一位,風(fēng)流才子。
隨便給她綠蕪一人,她綠蕪便能離開這紅塵窟,斷了這荒涼的一生。
可惜,她命不好。
……
云清絮最后還是被玄翼送回了云府。
不過不是騎馬送回的。
玄翼包了一輛馬車,堵住云清絮回府的路,任她怎么吵鬧都不讓路,無奈之下,云清絮只能咬牙切齒地上了馬車。
玄翼在外騎馬護衛(wèi)。
只等她下了馬車,在柳葉的攙扶中邁進云府的門檻,這才作罷。
不再逗留,轉(zhuǎn)身回了王府。
林從鶴此人雖然有些孟浪,但所言不虛。
他與絮兒之間的問題,不是一個兩個林從鶴造成的。
與其死纏爛打,倒不如騰出精力好好想想,如何修補他與絮兒之間,這寬如鴻溝的裂痕。
……
與此同時。
越秀樓外。
一駕漆黑的馬車內(nèi),云清川僵坐著,看著對面那年芳十八,容貌殊盛的女子,只覺頭都大了。
今日,連雍非逼著他將這位曾經(jīng)的蕈月郡主,如今的蕈月姑娘,以最高價買下。
當(dāng)然,銀子是連雍付的。
但人……得跟他回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