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“柳葉?!?/p>
玄翼忽然叫住送他出來的柳葉,擺了擺手,示意她過來。
柳葉眼底一慌,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走過來,卻不敢說太多,因?yàn)檫@馬夫是隔壁的,怕泄露太多秘密給林三爺。
玄翼也知道分寸。
咬破手指,撕下一縷衣襟,匆匆寫了個(gè)字,扔到柳葉懷中。
接著,冷聲吩咐馬夫。
“回?cái)z政王府?!?/p>
王府里,還有一群混賬等著教訓(xùn)呢。
“遵命!”
馬夫揚(yáng)鞭,立刻載著玄翼離開云府。
……
馬車走后,柳葉搓了搓冰冷的手指,打開那布條。
一個(gè)鮮紅的“鞋”字,赫然其上。
柳葉眼前一黑 ,瞬間明白了玄翼的意思。
姑娘為林三爺做的那兩雙鞋……王爺是看上這個(gè)了?
要她悄悄換了,把鞋給送到攝政王府?
柳葉死死捏著那布條,眼角抽搐。
不是。
王爺您的腳看著就比林三爺?shù)哪_大,你穿的上嗎……
……
云府內(nèi)。
云清川端茶送客。
“三爺,您也知道,云某剛從獄中出來,還有許多瑣事要處理?!?/p>
“而且官府那邊也說了,嫌疑未洗清之前,禁止云某待客,請您體諒?!?/p>
林從鶴也讀過法典,自然知道朝廷的規(guī)矩。
起身,朝云清川微微拱手。
只是眼神,卻落在了廊下那一角女子的衣襟之上。
“今日是林某唐突了,還請?jiān)菩帜??!?/p>
“下次拜訪貴府,一定會準(zhǔn)備好拜帖?!?/p>
“一個(gè)月之后寒山寺的梅花盛開,到時(shí)候會舉辦梅花節(jié),侯府的老夫人和太太們,還有京中的貴女,都會去寒山寺祈福賞梅?!?/p>
“不知到時(shí)候,云兄是否會帶云姑娘前去。”
這是要約了。
對婚事的要約。
林從鶴想娶云清絮之心,一刻也不愿耽擱。
他抬出長春侯府的長輩,也是為了表明自己的真心和鄭重。
倘若寒山寺上,梅花節(jié)中,不出什么意外,節(jié)日結(jié)束,這樁婚事便能定下來。
三書六聘,明媒正娶,云氏女,改成林云氏。
云清川捏著茶杯的指尖,因驟然用力,而略略發(fā)白。
他其實(shí)不想絮兒這么早就嫁人的。
想多留兩年,等他有了官身……
可如今他身陷科舉舞弊之事,自身難保,未來更是不知走向何方……
眼前的林三爺雖然性格跳脫,肆意散漫,但也算的上一名君子。
心誠,家世清貴,為人不貪名逐利。
自己入獄時(shí),也多方打點(diǎn)。
他也在獄中時(shí),也給了后者承諾。
……絮兒總要嫁人的。
挑來挑去,也許旁的還不如這個(gè)呢。
若他能從科舉舞弊之事中抽身,若他能再度復(fù)起,將來絮兒過的不開心的,隨時(shí)合離便是,他養(yǎng)她一輩子。
若他就此前途無望,需要改名換姓,絮兒有個(gè)夫家,也能護(hù)她三分。
起碼,能擋住攝政王的覬覦。
想到玄翼那勢在必得的眼神,云清川心中一凜,頷首答應(yīng)下來。
“白雪賞梅,確為雅事?!?/p>
“若無意外,我會帶舍妹前往的?!?/p>
林從鶴眼底驟亮,迸發(fā)出喜色來,清絕瀲滟比女子還美的五官,泄出淺淡的笑意。
“有您這句承諾,子期便放心了?!?/p>
子期是他的字,只有至交好友才告知。
今日如此坦誠,是徹底將云清川視為大舅哥和自己人了。
……
林從鶴走后,云清絮從偏殿走出來,坐回餐桌旁,看著林從鶴提來的,那尚未打開的點(diǎn)心,神色有些悵惘。
“兄長,你的事,有轉(zhuǎn)圜的余地嗎?”
嫁人不嫁人,許人許給誰。
她都不在乎。
男人,都是一個(gè)樣。
嫁過去日子過的如何,是自己掙出來的。
只要不入攝政王府,萬事都好說。
她在乎的,只有兄長。
云清川沒有正面回應(yīng),打開那盒子,露出里面造型奇特的糕點(diǎn)。
那糕點(diǎn)是圓盤形的,有三寸那么高,其上點(diǎn)綴著雪ru、櫻李子、還有諸如核桃類的堅(jiān)果。
不是用竹簽扎著吃的,反而放了木頭做的刀叉和巴掌大的盤子。
云清川無師自通,切了一塊,用那盤子盛著,遞給云清絮。
“先不提那些,這糕點(diǎn)倒是稀罕,你嘗一嘗。”
云清絮接過,正要入口時(shí),看到了那盤子上面刻著的小字。
林氏。
這是林氏商行下面的點(diǎn)心鋪?zhàn)印?/p>
云清絮看向自己仍未愈合的雙手,眼底閃過一抹痛意。
昨夜,她的手被沁柔郡主狠狠踩過。
居高臨下時(shí),沁柔郡主笑她是螻蟻。
如今,她雙手未痊愈,卻又捧著林氏研制出來的新鮮的吃食,以果口腹。
呵……
同為女子,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么那么大?
怨不得,前世淵兒想要林婉如當(dāng)她的娘親。
“怎么不吃?”對面,云清川的聲音,溫柔如許。
云清絮掩去眼底的落寞,夾了一塊遞到唇邊。
入口,清甜滑嫩,口味豐富。
堅(jiān)果、桃李,牛奶,蜂蜜,各種味道在口腔中雜糅爆開。
比京中任何一家糕點(diǎn)鋪里的招牌都好吃。
云清絮,卻越吃越苦。
一盤糕點(diǎn)下肚,云清絮放下木盤,直直地看向兄長,眼神里,是前所未有的堅(jiān)定。
“兄長,我也要做生意。”
云清川動(dòng)作頓住,眉頭微皺,似是明白她為何會這樣,嘆了一聲,勸道。
“絮兒,荷花與蘭花皆有其美,不必和他人相比?!?/p>
云清絮卻堅(jiān)定地?fù)u頭,“不,兄長?!?/p>
“若蘭花永遠(yuǎn)開在懸崖,不去鬧市樓閣,那世人只會贊荷花高潔,在所有的園林與池塘中,種滿荷花。”
“看到蘭花,罵一句雜草,再把蘭花鏟除。”
“兄長,我不會抄她,也不會學(xué)她?!?/p>
“我只會堂堂正正的,用我的方式,在她最驕傲最得意的地方,打敗她?!?/p>
云清絮再也不要,被那樣一個(gè)人,用那種憐憫、施舍、居高臨下如螻蟻的眼神看著了。
她想和她站在一個(gè)平面上,站到同樣的高度,平等對話。
她的堅(jiān)定,終究打動(dòng)了云清川。
云清川長嘆一聲,看著被自己親手帶大的妹妹,想到這么多年來,她的成長與改變,眼底閃過一抹柔意。
“絮兒,想做就做吧?!?/p>
“你做什么,兄長都支持你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