宮闕深處,鵝毛大雪吹開了那寂靜冷幽的宮門。
在兩個穿著紫色綾襖宮女的簇擁下,林婉如邁進了這座名為韶華殿的宮殿。
此殿距離養(yǎng)心殿只隔了兩條宮巷,步行不過半刻鐘。
是后宮里頭距離養(yǎng)心殿最近的宮苑了。
據(jù)傳,韶華殿中,曾經(jīng)住著先帝年輕時最寵愛的梅妃娘娘,可惜后來梅妃產(chǎn)子時大出血,母子俱亡,韶華殿也被先帝封禁。
空了幾十年,去歲才又裝潢了一遍,如今一切物件都是新的,就連那鋪在院子里的地磚,都是剛從太行山運來的雕花的青石磚。
宮人將那落滿雪的竹傘收了,扶著林婉如進了內(nèi)殿。
殿內(nèi),火龍早已點上了,溫暖如春。
宮女打量著林婉如的臉色,溫聲道:“郡主,您肚子餓嗎?是要熱水洗漱還是再用點兒宵夜?”
她們是剛分配過來伺候林婉如起居的,只聽說這位郡主為人溫柔可親,但并不知她的生活習慣,故有此問。
林婉如看著這裝潢華麗的宮殿,手指拂過那雕花的青瓷擺件,眼底的暗芒一閃而過。
早該離開林家了。
那個地方,她努力討好老夫人跟便宜父親,事事以他們?yōu)橄龋筋^來,反而被斥責不守規(guī)矩沾染朝政……
可笑,女子憑什么不能弄權?
沒了侯府,她過的更自在。
皇宮,才是她該待的地方。
皇帝果然沒有讓她失望,看見她深夜冒雪遞了牌子進宮,二話不說便讓她住進這韶華殿內(nèi),還當著她的面,吩咐內(nèi)務府總管,一切吃穿用度,都按照公主的儀制來……
想到皇帝對自己的信任,林婉如抬手抹了抹自己的側(cè)臉,眼底閃過一抹感慨。
多謝原身,留了這么好的一張臉。
再加上她的聰明才智……
呵呵。
一群架空的npc而已,她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。
對了。
今日之所以發(fā)生爭執(zhí),之所以跟侯府決裂,全因為云氏兄妹。
這種蒼蠅一樣的存在,還是盡快鏟除吧。
想到這兒,林婉如沖離自己最近的宮女勾了勾手,笑著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那宮女忙低頭回應,“回郡主,奴婢喚紫菱?!?/p>
林婉如對她頷首,吩咐道:“去瀾臺一趟,將魏公公叫過來,就說本郡主有事要吩咐?!?/p>
瀾臺的原址是東宮的議事廳。
但當今陛下年幼,娶妻都尚早,更別說生養(yǎng)太子了。
反正十年之內(nèi),東宮不會被啟用,那閨閣稍次于養(yǎng)心殿的東宮議事廳,變成了瀾臺的所在地。
魏公公魏滿洲常住在瀾臺。
姜小將軍掛了名,人去江北剿匪了。
她如今進了宮,要好好利用起來……
……
暗室內(nèi)。
虞掌柜跪在地上,慘白著臉,將今日早晨王府門前發(fā)生的事,一一陳述。
“京中大雪,許多貨物都積壓著等待盤查,奴婢一早便查店去了,并不在府上?!?/p>
“晚間回去時,才聽說有個小丫頭上門求見王爺,還打著云府的名號?!?/p>
“可惜去的不是時候,正好遇上了王爺您的舅父秦大人。‘
“秦大人病了幾個月,并不知道柳葉跟月牙這檔子事,也沒聽過云府,還以為是哪里來鬧事的小丫頭,便命人給打了出去……”
“奴婢晚間打探清楚后,便心有不安,但天色太晚了,又下了雪,怕貿(mào)然上門唐突了云姑娘,所以想著明日一早,再去云府道歉?!?/p>
“不曾想……”
玄翼陰冷的眸光看著她,眼底一片死寂。
“那為何本王讓你過來,你立刻就過來了?不等到明天早上?”
虞掌柜一噎,不知該怎么回答,卻直覺不妙,身子不由自主地發(fā)抖。
她生的美艷,此刻在燈光與月色的映照下,有種凄楚的美。
玄翼又問她,“本王是不是吩咐過,云府若出了意外,八百里加急將消息送往方城,你為何拖延至今?”
虞掌柜委屈地咬唇,艱難道:“王爺,都是秦大人非要改信函的,奴婢勸不動——
咔嚓。
玄翼緩步邁過去,靠近她,在虞掌柜驚愕的眼神中,伸手攥住她的脖子。
“你不是勸不動?!?/p>
“你是不想勸,覺得沒必要勸。”
“你還記得本王當初為何要用你嗎?不是因為你生的好看,不是因為你有才華,更不是因為你有本事?!?/p>
“而是因為……你與她舊相識,本王想著,出了什么問題,你總會第一時間念著她?!?/p>
“本王看不見的角落,忙于朝政的時候,你也會暗地里護著她?!?/p>
“呵……”
玄翼眼底一片紅芒,“到頭來,你錦衣玉食地坐在王府里,冷眼看她在貢院門口挨鞭子,看她求助無門跪到長春侯府去,還眼睜睜地坐視她的丫鬟被王府趕出去?”
“你但凡拿著王府的面子出手一次,她何至于此?”
“姓虞的,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本分了?”
“王……王爺……”
虞掌柜滿面驚恐,翻著白眼求饒,“王爺,奴婢知道錯了,奴婢真的知道錯了……”
她待云氏,確實有幾分不上心。
畢竟云清絮跟王爺怎么認識的,她知道,那么短的時間,能有多深的情誼?
王爺暫時的熱絡,不過是一時興起的事,過段時間就消失了。
云氏最好的結(jié)果,是王爺給她一個外室或者侍妾的身份。
可她若抓住了王府管家的權勢和地位,好好經(jīng)營自己的勢力,往后的地位,豈可同日而語?
到時候,成了侍妾的云清絮也要看著她的臉面過活。
可……
怎么就……
視線越來越昏暗,窒息的絕望感越來越重,虞掌柜嘶啞著嗓音,哀求著,“奴婢真的知道錯了,奴婢往后——”
咔嚓。
玄翼捏斷了她柔,軟的脖子。
掃了一眼那伏趴在地上,緩緩僵硬的尸體,他取過一張棉帕,擦了擦手,冷笑一聲。
“你沒有知錯,你只是害怕罷了?!?/p>
將那棉帕丟在她的臉上,覆蓋住她那烏青的面色,玄翼整了整發(fā)上的冠冕,將那橫在架子上的佩刀,塞到腰間。
抬眸,看著漫天風雪,眼底殺機彌漫。
“備馬?!?/p>
“本王要出門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