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的聲音透著極度的費解。
“不是沒喊你過年,你犟什么呢?每年都是因為你一個人,讓外公爺爺奶奶爸爸都不高興,我也跟著難做,媽,我有女朋友了,我想讓她看見我生活在一個正常的家庭!你能不一個人在醫(yī)院過嗎!”
嚴如玉錯愕,聽見這么私人的話,她應(yīng)該轉(zhuǎn)身就走。
但她透過門縫,見鬼了,她瞧見說話的男人和下午送二丫姐的男人是同一個。
電光火石之間,嚴如玉想到二丫姐先前問她的話,再想到今日。
原來如此!
她在和陳老師的兒子談對象!但是打聽到陳老師的性子不好,決定分手了。
天大的誤會??!
嚴如玉想著一定要跟二丫姐說個明白,陳老師雖脾氣不好,但最多就是不來往,她絕不是磋磨兒媳婦性子的那種人。
思索間,里面的陳美玉出聲。
她很冷靜,冷靜到有些凋零。
“沈為,你肯定不知道,我當初懷你的時候,八個半月,正逢過年,除夕,你外公叫我回家打掃屋子,你爸爸忙著和兄弟喝酒不陪我,你爺爺奶奶讓我快點去,他們要招呼遠道而來的女婿,
但我打掃完,他們卻都要求我回婆家,說出嫁女不能在娘家過除夕,但要求歸要求,沒人接我送我,我一個人挺著大肚子往回趕,毫不意外,你被我生在路上了?!?/p>
那兵荒馬亂的一夜,是陳美玉的噩夢,是她人生的轉(zhuǎn)折點。
那晚,她決定此生都不再對任何人抱有期待。
她應(yīng)該獻身醫(yī)學,無所畏懼。
屋內(nèi),陳美玉望著兒子沈為,雙眼漠然。
“我過不去這個坎,沈為,你勉強不了我。”
沈為神色怔忪,“我確實不知道這件事,沒人告訴我……”
“這是他們對不起我的事,怎么會提?”陳美玉也是因為聽到嚴如玉一家為了她臨生產(chǎn)的大嫂,舉家挪到京市過年,才有此感慨。
她強調(diào),“我現(xiàn)在不太在意了,沈為,你從小就是個聰明孩子,我沒對你付出什么,所以我接受你對我的怨念,但我也不會為了你,就去和他們裝表面友好,抱歉,我沒把你生在一個正常家庭,你得接受這一點,好好和你女朋友說吧?!?/p>
沈為深深地注視著她,想說什么,到底什么都沒說,轉(zhuǎn)身就走。
他沒瞧見躲掉的嚴如玉,嚴如玉望著他的背影,深深嘆口氣,也沒有往回去找陳美玉。
不知道該怎么勸,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課題
在京市過年的一個好處是,嚴家人沒親戚朋友拜年了,于是從初一開始,他們就組隊四處游玩。
拍美照,吃好吃的,買首飾,包包,衣服等等。
玩起來的時間過飛快,一晃就是七八天。
方知也早在初二就飛回去忙酒店的事,畢竟春節(jié)是婚禮熱門時間段,而嚴剛、裴安、以及奚念如三個公職人員這會必須得回去了,賈亭西也跟著。
賈寶寶跟奶奶賈亦真留在京市,再玩一陣。
送完他們再回家,瞧著空蕩蕩的院子,就少了許多人氣。
眾人心底有點難掩的落寞,突然聽見賈寶寶問黃冬陽。
“表糧,你吃花生,咚!不會砸到弟弟妹妹們的腦袋嗎?”
她該喊表娘,吐字不清。
砸到腦袋?
聽見話的人都被她的童言童語震驚了。
溫寧揉揉她腦袋,“不會的,你表娘有牙齒,會嚼啊嚼,嚼碎了再咽。”
“哦?!辟Z寶寶雙眼期待,“舅婆,我也有牙齒的。”
她呲牙,露出白花花的整齊牙。
這是想吃花生了。
眾人哈哈大笑,郁悶一掃而空。
總歸以后是會團聚的,何必在意一時的分別。
這天,嚴如玉正在陪賈寶寶畫畫,手機突然響起,是已經(jīng)回去上班的白翠翠。
她壓低聲音。
“玉姐,陳醫(yī)生出了點事,你想知道嗎?”
嚴如玉一愣,“怎么了?”
白翠翠嘆氣,“準確來說不是她,是她兒子,聽說開車時,被喝醉酒的司機撞了,送到我們醫(yī)院住院,陳醫(yī)生肯定很惱火,這兩天都沒來婦產(chǎn)科?!?/p>
……這么倒霉的嗎?
“我知道了?!眹廊缬駭Q著眉掛斷電話。
不知道二丫姐那怎么樣。
溫寧端著果盤走過來,投喂寶寶一個草莓,又給女兒。
“怎么心思重重的,你現(xiàn)在在婦產(chǎn)科見習,年后不是就要走了?”
嚴如玉志向堅定,沒有改變,依舊是神經(jīng)外科。
嚴如玉點頭,“年后是要離開,但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,婦產(chǎn)科的陳醫(yī)生在盡心盡力的教我,我不能不感恩,媽媽,她兒子出車禍,我得去看看?!?/p>
溫寧溫柔地笑笑,“去吧?!?/p>
孩子長大了,總歸有自己的想法和行事。
嚴如玉收拾好,提著家里的禮品就去醫(yī)院看病人。
當她到走廊,就見陳美玉神色冷漠地站在病房門口,還有個中年男人在她面前說話。
嚴如玉走近些,才聽見他說的都是些屁話。
“……平時我沒空,你也沒管,現(xiàn)在沈為出事,我特意把他送到你工作的醫(yī)院來治療,你有空就盯著吧,沒空多找個護工,我公司忙,不一定天天過來?!?/p>
陳美玉言簡意賅,“錢。”
中年男人就從黑色皮包里拿出一沓錢,塞她手里,嘴上還不屑。
“以前不是看不上我沒日沒夜的賺錢,現(xiàn)在還是用上了,美玉,你死鴨子嘴硬……”
“陳醫(yī)生!”嚴如玉打斷,禮貌上前。
見狀,中年男人輕哼一聲離開。
陳美玉則呼口氣,問嚴如玉,“有事?”
她瞟見嚴如玉手里的禮品,蹙眉,冷淡。
“之前吃你的飯我已經(jīng)越界,這些東西拿回去,我不收。”
嚴如玉眼睛一轉(zhuǎn),“不是我送的,我?guī)蛣e人送的。”
“誰?”
嚴如玉指指病房里,“沈為哥哥認識的人,陳老師,年輕人的事啦?!?/p>
陳美玉費解,但沒再說什么。
嚴如玉就有個大膽的猜想:她早在初二那天就給二丫姐打電話,告訴她陳美玉的‘真實面目’,難道沈為出車禍,二丫姐還沒過來看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