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芷帶著丫鬟婆子們來到那輛馬車前,低聲詢問:“是二姑娘嗎?既回來了,為何不進(jìn)去?”
馬車?yán)飩鞒鲂於诀叩穆曇簦骸肮媚?,咱們下去吧?!?/p>
白芷候了片刻,遲遲不見動靜,面無表情道:“大夫人說了,二姑娘若不是回來探親的,便請早些回昭明伯府。夜里只身在外,多少不安全?!?/p>
她又候了片刻,屈膝道:“二姑娘,奴婢這便回去了?!?/p>
馬車?yán)锏男於具€在猶豫,聽到她真要走了,這才出聲:“慢著,我、我是回來看母親的?!?/p>
哪有天黑回娘家探親的,白芷心知肚明,并未挑破。
馬車?yán)飩鱽砀O窸窣窣的聲音,不多時,徐二戴著幕籬被丫鬟們攙扶著下了馬車。
白芷不由得多看了兩眼,徐二卻好像怕被人看到她的臉,即使戴著幕籬,也還是低著頭,迅速進(jìn)了徐府。
“大夫人已經(jīng)歇下了,讓二姑娘先回閨房歇息,明日一早再去請安?!卑总祁I(lǐng)著徐二回到她的小院,便回去復(fù)命了。
徐二欲言又止,到底什么都沒說。
回到久違的閨房,合上門窗后,她才摘下幕籬。
原本白皙的臉上,這會兒觸目驚心,左臉上竟然有一大片青紫,嘴角也破了口子,這會兒結(jié)了痂。
“二姑娘,大夫人她不會不想見您吧?”
徐二的耳朵里一直在嗡嗡響,她很擔(dān)心自己會失聰。她不相信昭明伯府的大夫,回來是想請許家人幫她看傷的。
丫鬟的聲音有點(diǎn)兒大,說完便心有戚戚地看門窗。
徐二嘆了口氣,想到徐母后來迫不及待把她嫁出去的情景,心頭萬般復(fù)雜:“別說了,先歇息一宿,明日再說吧?!?/p>
屋子里沒灰塵,徐母一直差人隔三岔五來打掃。
但是因為徐二為了湊滿三十二臺嫁妝,拆走了屏風(fēng)、搬走了博古架上的裝飾等,眼下閨房里空空落落的,十分冷清。
另一頭,水明樓。
徐行和鄭書雅已經(jīng)雙雙躺在床榻上。
徐行差人打聽了下,徐母并未見徐二,而是直接讓她回閨房歇下了。
鄭書雅不安地嘆氣:“二妹妹半夜回家,怕是受了大委屈?!?/p>
還戴幕籬擋著臉,只怕臉上有見不得人的傷。
徐行捏住她的下巴吻上去,一雙手四處點(diǎn)火,倆人很快便將徐二的事情拋到了九霄云外。
翌日一早,鄭書雅帶著茜茜去給徐母請安時,見到了戴幕籬的徐二。
徐二不像以前那樣一身傲氣,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里,看到鄭書雅后還主動起身見禮。
茜茜嘴巴很甜地沖著徐母行了個大禮:“茜茜祝大夫人福壽安康,活一百歲!茜茜祝大少夫人花兒一般好看,也活一百歲……”
她嘴巴很甜,惹得眾人歡笑一堂,待到了徐二,她歪著頭瞪大眼睛,試圖看清楚徐二的臉:“咦?姐姐你的臉……”
鄭書雅及時捂住她的嘴巴,干笑著讓大嫂二嫂的孩子們帶茜茜一起出去玩兒。
小娃娃很快被轉(zhuǎn)移了注意力,蹦蹦跳跳地出去了。
但是因為茜茜的那番話,所有人都看向戴著幕籬的徐二。
徐二異常難堪,硬著頭皮再次起身向徐母見禮:“母親,女兒有話單獨(dú)跟您說……”
徐母淡淡地看她一眼:“都是一家人,有話當(dāng)著大家伙的面直說便是,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臟東西,有什么可藏著掖著的?”
徐二頓在原地,幕籬下的那雙眼瞟向二嫂,又斜睨一眼鄭書雅。
她從幾位嫂嫂眼里看到了好奇,她感覺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,沒有真正的關(guān)心。
徐母若無其事地呷了兩口茶,耐心等著。
她就是要挫一挫徐二的銳氣,讓她真正明白當(dāng)如何低頭,也順便看看其他兒媳的反應(yīng),讓徐二看清楚自家人對她的遭遇是冷嘲熱諷,還是關(guān)心備至。
徐二的耳朵直到這會兒還在輕輕嗡鳴,她實(shí)在害怕自己會聾,糾結(jié)再三還是摘下了幕籬。
眾人看到她的臉,全都嚇得直“嘶”氣。
大嫂顫聲道:“二妹妹這是被打了?”
二嫂平日尖酸刻薄,這會兒也嚇得不輕:“誰呀,下這么狠的手?”
鄭書雅離得近,徐二臉上的淤青今日更加猙獰,嚇得她猛地一哆嗦,心疼地紅了眼眶。
徐二難堪地想鉆地縫,埋著頭跪到徐母跟前:“母親,我耳朵有些不好,還請母親讓兄長幫女兒醫(yī)治?!?/p>
徐母也沒想到她的傷這么嚴(yán)重,聰明一點(diǎn)的男子即便要動粗,也不會傷人臉面,如此也不會被外人瞧出端倪。沒想到楊二郎成親沒多久,竟然把徐二的臉弄成這樣。
一絲愧疚從徐母心頭拂過,她上前扶起徐二,小心翼翼撫了下她的左臉。
徐二眼睛一下便酸了,熱淚涌出來。
徐母嘆著氣問道:“誰打的?”
“楊二郎,不過……他也是喝多了?!毙於苁菬o措,昭明伯夫婦如今已然不大搭理她,他們聽到二房的動靜不對勁,也不差人再去探望。
這也是她擔(dān)心昭明伯府的大夫不會把她的傷勢太放在心上的緣故,她擔(dān)心大房故意報復(fù),治壞她的耳朵。
徐母聽到徐二還在為楊二郎說話,再想到她以前的作態(tài),狠心收了手。
她冷眼看著徐二的臉:“既不是回來訴委屈的,那你回來做什么?”
徐二臊得耳根一熱:“想請兄長幫我治耳朵……”
“他們都忙著呢?!毙炷复驍嘈於脑?,恨鐵不成鋼地瞪她一眼,“等你五哥下值后再說吧?!?/p>
徐二欲言又止,她昨兒晚上回來就是想著他們都在家,可以幫她看耳朵,這會兒不是又要平白耽誤一個白天?
徐母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怨懟,煩躁地擺擺手:“先下去吧,你若實(shí)在不放心,讓你四哥幫忙看看?!?/p>
她四哥的醫(yī)術(shù)在徐家算是最差的,勉強(qiáng)在徐家的藥堂里坐坐診。
徐二哪里放心他?
徐母撂下這話,狠心沒再看徐二一眼。
徐二知道以前忤逆她太多,轉(zhuǎn)眸向其他嫂嫂遞去求救的眼神,她們一個個都撇開了眼,連鄭書雅都扭頭不看她。
徐二萬分失望地離開了。
等她一走,徐母暗暗觀察幾個兒媳的反應(yīng)。
“母親,昭明伯府如此放任楊二郎,這是不把徐家放在眼里。二妹妹大度,我們不能不管?!贝髢合倍δ咳?,處處從大局著想。
二兒媳沒有冷嘲熱諷,卻冷笑一聲:“只怕咱們找昭明伯府討說法,二妹妹回頭還要怪咱們?!?/p>
徐母也是這般想的,徐二的做派,實(shí)在不能拿常理去猜測。
她頭疼不已,擺擺手道:“二娘都說楊二郎只是喝多了,她自個兒都不委屈,你們也別在這兒瞎吆喝了。都下去吧,讓我清靜清靜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