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勉第二日才回到蘇家。
蘇父蘇母一看到他便著急忙慌地催促:“你這兩日去哪兒了?許家人來了,快去更衣,咱們去拜訪一下。”
蘇勉恭敬朝二老一揖:“兒子有些乏了,還是父親母親去吧,兒子便……”
“箏娘也來了!許家人尋到箏娘,正要給她另找夫婿呢!你惦念箏娘那么多年,如今可算能得償所愿了?!碧K母喜極而泣。
她這兒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,獨獨鐘情許寶箏,娶了妻后也不愿生孩子,屋子里納了兩個妾,都和許寶箏有那么一點神似,后來更是迷上一個叫牡丹的女子,聽說長得有三四分像許寶箏。
當年的事情他們多少知一點兒情,許寶箏定是跟陸靖私奔了。
雖然陸靖深得皇帝器重,可許家前些日子來信便說過,許寶箏跟陸靖已經和離。為了蘇家有人繼承香火,他們不嫌棄許寶箏嫁過人,趕緊娶回來生個孩子最要緊。
蘇勉震驚原地,愣愣地回不過神。
良久,他才難以置信道:“母親剛剛說什么?”
蘇母揩了一把淚:“你許家伯父伯母,帶著箏娘一起來的,說是途徑此處,打算帶箏娘回鄉(xiāng)呢。你如今無妻,她也和離了,不是正好能再續(xù)前緣嗎?快把你屋里那兩個打發(fā)掉,還有那個牡丹,日后也別再往來了。”
蘇勉的眼睛瞬間亮了,死氣沉沉之態(tài)也變得容光煥發(fā)。
“父親母親恕罪,兒子這就去更衣!”他撂下這句話,轉身便往自己屋頭跑……
與此同時,許家除了許寶箏,其他人團聚一堂,門扇緊閉。
許大郎許二郎義憤填膺地又跟眾人道了一遍經過。
許二郎說完便氣呼呼道:“蘇勉不是箏娘的良人,父親母親不必再糾結,盡快啟程回鄉(xiāng)吧!”
許大郎也連連嘆氣:“蘇勉青天白日在畫舫上與那女子廝混,真是枉為讀書人!我甚是瞧他不起!”
他們兩位的妻子卻不大贊同。
一位道:“那女子與箏娘樣貌相似,不正說明蘇家郎君對箏娘余情未了嗎?如今箏娘回來,他定不會再在外面拈花惹草。”
另一位道:“是啊,他原配已經去世……”
許二郎扭頭瞪自家妻子:“我出去找個與你模樣相近的,納回家做妾可好?蘇勉原配還未過世時,他便在外面跟那女子好上了!”
同為男子,他多多少少了解男人的劣性。
眼下看蘇勉似乎是鐘情許寶箏,誰知道他以后會不會狗改不了吃屎呢。
“你敢!你昨兒回來一身胭脂氣,是不是在畫舫上跟別人……”
許二郎聽她越說越離譜,趕緊緩下眼神告饒。
旁邊的許大郎也出聲幫忙作證,小兩口這才不再爭執(zhí)。
良久,許父才看向許母:“箏娘和蘇勉的事情……”
“當年是咱們許家對不住他,道了那么多次歉,罵也挨了,羞辱也受了,還另外挑了個賢良淑德的許家姑娘嫁過去。咱們許家不欠蘇家什么了?!痹S母忽然說了這樣一番話。
她這幾年一直憂心許寶箏,眉心至今還裹著一莫愁,總也散不去。
許父不明白許母的意思:“你的意思是?”
許母抬眼瞪他:“蘇勉若是一心惦記箏娘,至今未娶,誰會不感動?可他既然娶了,竟然還偷偷在外頭養(yǎng)朵花……”
許母露出復雜的臉色,覺得很難評價。
誰知道他日后看著許寶箏的臉,想的是不是那朵花?
許父沉默片刻,一大家子,對蘇勉的評價從原先的一致贊許變成了好壞參半。
許二郎看二老為難,看一眼自家大哥,主動坦白道:“不瞞父親母親,我昨日便差人去鄰縣打聽蘇勉的事情了。”
許父頷首:“也好,到時候再看?!?/p>
一大家子散開,許母回屋時,懊惱地瞪許父一眼:“我就說了不急不急,你偏讓我提前給蘇家寫信,透漏咱們會經過此地的消息。他們若是帶著蘇勉過來提親,你叫我怎么辦?”
許父一籌莫展,他也不知道蘇勉會變。
他還沒開口,遠遠聽到照顧許寶箏的丫鬟在七嘴八舌地勸誡,原來許寶箏想出去街市轉轉。
許母心疼她,便讓大兒媳陪著她出門了。
陸靖就在許家附近的茶棚里坐著,遠遠看到她們二人上了馬車,默默跟隨。
許家當年為許寶箏安排親事,她為了陸靖不愿意妥協(xié),許家明面上答應陸靖給他一個機會,背地里卻想哄許寶箏跟其他男子相看,許寶箏不同意,便將她關在屋里不許出門。
許寶箏為了去見陸靖,撬開一扇窗戶跳出去。
偏生那扇窗戶高,她跳下去摔了一跤,醒來便什么都不記得了。
許家人覺得這是老天的安排,老天爺覺得陸靖和許寶箏不是天生一對,才讓許寶箏忘了他。后來許寶箏和蘇勉相看后,許寶箏確實也點了頭。
陸靖想到許家人摟著許寶箏哭泣的畫面,覺得他們罵得對。
他帶著許寶箏吃了幾年苦,耽誤了她治腦子的機會,才會讓她一而再失憶。老天一次次讓他們分開,是他不肯放手一直折騰許寶箏。
他這次放手了,但許家人給她另找的夫婿必須先過他這關。
蘇勉是絕對不行的,他不配。
陸靖一路跟隨,但凡許寶箏多看幾眼的東西,他都默默買下。
待到了午膳時分,許寶箏隨大嫂回家時,剛進門便看到一道黑影風似的竄到自己跟前。
那黑影站定在許寶箏跟前,氣息微喘,一雙眼緊緊盯著她的臉舍不得眨:“箏娘,許久不見。”
此人正是蘇勉。
他給了兩個通房每人一張銀票后,便將人打發(fā)了,一路策馬疾馳,先父母一步趕了過來。
許寶箏眉眼依舊,圓潤的臉白里透紅,歲月的風霜并未在她臉上留下半點痕跡,就連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清澈。
蘇勉則變化頗大,褪去了少年氣,棱角也比以前分明。
他激動不已,握住發(fā)顫的手,忍不住又柔情喚道:“箏娘?!?/p>
許寶箏皺了下眉頭:“你是誰?”
蘇勉記得當年他們二人初見,她也是這樣的神態(tài),不像別的女子那樣偷偷看他。
蘇勉壓制住眼底的火熱,往后退了一步,像當年那樣朝她深深一揖:“小生蘇勉,字子勤?!?/p>
他期待地抬起頭,等著許寶箏的下一句。
當面她嫣然一笑,沖身邊的丫鬟道:“他還怪有禮數的,像個書呆子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