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書雅的腦子很快一片空白,忘了自己要說什么。
須臾,徐行松開她,明明有點兒生氣,卻舍不得說重話:“你該聰明的時候怎得犯起糊涂來了?遇到事情不知向我求助的?你可問過我的意見?”
“可我做錯了事情,萬一日后被人捅到婆母跟前,我擔(dān)心她萬一也被氣病……”鄭書雅不敢想后果。
“岳父岳母自然是善了后的,你逃親至今,可有任何風(fēng)言風(fēng)語?若不是瞞得緊,京城里早就傳開了。日后若有人說閑話,咱們不承認便是,敢有人鬧大,為夫便殺雞儆猴。”
這種小事,在徐行眼里根本不算事,鄭書雅清不清白,他比誰都清楚。
鄭書雅聽了這話,惶惶不安的心就好像飄蕩在空中的樹葉忽然有了歸宿,變得很踏實。
徐行看她深陷自責(zé),將人拉到她的閨房,尋了椅子坐下。一邊把著她的脈,一邊斟酌著交代了徐二撿走契約書的經(jīng)過。
“這世上又不止你一人犯錯,二妹妹、我,甚至我父親母親,都會犯錯。你父親受傷、母親發(fā)病,若計較起來,二妹妹和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責(zé)任,難道我們都不配好好活著了?”
“當(dāng)然不是,這件事歸根結(jié)底還是我的錯,怨不得徐郎?!编崟偶泵Ψ裾J。
徐行在她眼里,璀璨奪目,這件事無論如何都怨不到他身上。
前面自責(zé)了太久,所以這會兒即便知道徐二有不可推卸的責(zé)任,她也沒法子怨徐家人。畢竟公爹和婆母為了他們夫妻的任性妄為,寧可被徐二要挾。
“母親今日過來探望岳母時,問過我,倘若早知道二妹妹拿著契約書做要挾,還會不會阻止二妹妹和昭明伯府的親事。眼下,我想問問你,你若早知道,會阻止嗎?”
鄭書雅仰頭看著徐行,蹙眉沉思起來。
若早知道是徐二從中作妖,就能眼睜睜看著她跳進火坑?
徐二那般不識趣,那般討人厭,就活該嫁一個暴虐之人,日后經(jīng)常挨揍?
鄭書雅一想到徐二鼻青臉腫、可憐兮兮的慘樣,便頭皮發(fā)麻。
她搖搖頭,猶豫道:“我不知道,我只是覺得她罪不至死?!?/p>
徐行刮了一下鄭書雅的鼻頭:“你猜我怎么回母親的?與你別無二致。所以咱們心有靈犀,天生一對,合該做一輩子夫妻。”
以前總有人說他古怪,那是他們不了解他,他其實比誰都心軟。
“你也是這么想的?”鄭書雅錯愕不已。
鄭母以前便罵過她心慈手軟,所以后來她便嘗試起了任性,只是她的心狠都用到了徐行身上。本以為徐行也要罵她心慈手軟,沒想到他卻說出這樣一番話。
“要不然咱們怎么會做夫妻?這是冥冥之中的緣分?!?/p>
徐行嘴角的笑容蕩漾到眼里,鄭書雅心里的幽暗,忽然被一束光驅(qū)散。原來她眼里天大的錯事,在他眼里竟然如此不值一提的嗎?
“我若治不好岳母,你再愧疚也不遲。如今你該照顧好自己、照顧好岳父岳母、也照顧照顧你夫君。我這幾日又要擔(dān)心你爹娘,又要擔(dān)心你,急得嘴角都快上火了,你再不心疼心疼……”
鄭書雅抬手捧住他的臉,輕輕撫摸他的臉頰:“我心疼的,我只是愧于見你?!?/p>
徐行當(dāng)即順竿爬,委屈地用手碰她腰:“我這幾日手不舒服。”
鄭書雅忙低頭拉起他的手,一寸寸地看:“怎么了?可是哪里傷了?”
“空蕩蕩冷冰冰,能不能借你的手牽一牽?”
鄭書雅后知后覺地意識到,他是在撒嬌,哭笑不得地緊緊握住他的手,說了一個“好”。
徐行又戳戳自己心口:“這里也不舒服,想你想得難受,你日日避著,我吃什么都不香?!?/p>
鄭書雅心疼地眼眶一紅:“以后我頓頓陪你一起吃,還有哪里不舒服嗎?”
徐行又點點自己的唇:“它很孤單,都沒人溫暖它?!?/p>
鄭書雅羞臊不已,卻還是踮起腳親上去:“暖了嗎?”
徐行累得慌,也沒心思跟她溫存,何況這里是鄭家。
看鄭書雅已經(jīng)被開解好,濃濃的困意瞬間將他淹沒,他的上下眼皮很快開始打架。
鄭書雅見狀,柔聲哄著他睡下。
徐行幾乎一躺下,便沉沉地陷入夢鄉(xiāng)。
鄭書雅坐在旁邊,盯著他的眉眼癡癡看了許久……
徐府,昭明伯府迫不及待地又來下定了。
這一次徐父徐母沒有任何遲疑,速速收了過定禮,定下徐二和楊二郎的親事。
徐父送昭明伯夫婦離開時,徐母冷眼揮退了徐二,盯著她離去的方向看了許久。
一旁的白芷忍不住嘆氣:“大夫人不是問過五爺?shù)囊馑紗??為何還是定了這門親呀?回頭五爺若是怪罪……”
徐母呷了一口茶潤喉,冷靜道:“徐二這性子,不讓她狠狠栽個跟頭,可能還會闖更大的禍?zhǔn)?。這是她的報應(yīng),她得受著。”
她是過來人,明白少女的天真幼稚。徐二如今一門心思高嫁,早就魔怔了。
日后嫁了人,吃了虧,她才會悔不當(dāng)初,才有可能將她如今的性子改一改。
“可是……”
“這也算給鄭家一個交代,不能讓她繼續(xù)把家里攪得雞飛狗跳了,要攪便去昭明伯府?dāng)??!?/p>
白芷看徐母已經(jīng)鐵了心,她一個丫鬟自然也不再勸。
畢竟她也不喜歡徐二。
那廂,晚一步離開花廳的徐二特意加快步子,追上了先行一步的昭明伯夫婦與楊二郎。
昭明伯夫婦聽到腳步聲,回頭看了下,見是她,便故意慢下步子夸了她幾句。
徐二心里暖洋洋的,用余光偷偷瞄楊二郎。
如今再看他,她發(fā)現(xiàn)他的樣貌也挺好的,尤其是那兩道眉,粗濃入鬢,甚是陽剛。
“二郎可憐,身邊沒個人照應(yīng),冷冷清清的。日后你嫁過去,無須照料婆母……我越看你越歡喜,這是我的見面禮,你可莫要嫌棄。”昭明伯夫人拉著徐二的手,順勢把腕上的玉鐲脫下來,直接套她手上。
今日早有此打算,所以昭明伯夫人特地沒戴太貴重的鐲子。
一旁的楊二郎十分精明,眼底明明劃過一抹哂笑,嘴里卻驚呼:“大伯母,這不是當(dāng)年祖母傳給您的鐲子嗎?這是楊家祖?zhèn)鞯膶氊悾?/p>
昭明伯夫人十分配合地笑罵他:“何必大驚小怪,都快是一家人了,遲早都要傳給二姑娘的。怎么,難道你不想要這門親事?”
徐二被哄得團團轉(zhuǎn),腦子暈乎乎的。
聞言,她嬌嗔地抬眸看向不遠處的楊二郎。
四目相對,她清楚地看到了對方眼里的濃情蜜意,仿佛他在這世上,已經(jīng)非她不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