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明伯府如徐母所料,不是一般的急。
昭明伯夫人離開之前,還跟徐母敲定了問名的日子,也就是為二郎和徐二合八字。
疑慮只從徐母心頭閃過那么一瞬,她很快放棄了窮根究底的打算。
徐二如今囂張成這樣,攪得家里雞犬不寧,連徐父都發(fā)了話,只要能把徐二盡快嫁出去,不管對方是牛鬼蛇神,只要面上過得去便行。日后過得是好是壞,全看徐二自己的造化。
徐二偷偷看了昭明伯府的二郎好幾眼,他今日很顯然精心拾掇過,想來是為了她。
莫名的滿足感,讓徐二少了抱怨。
送走昭明伯夫人后,徐二隨徐母回內(nèi)宅。
徐母一進屋子便屏退所有下人,朝徐二伸手,一個字都懶得多說:“契約書?!?/p>
徐二撇撇嘴,無視她臉上的嫌惡之色:“母親剛剛幫我定下親事,我正打算好好道謝呢,沒想到母親眼里只有那張契約書?!?/p>
她就知道,若不是她握著徐行的把柄,徐母斷不會把她的終身大事放在心上。
她昨晚讓丫鬟仔細打聽過,昭明伯府的大郎身有殘缺,不能襲爵,日后爵位很可能落到二郎身上。所以她日后很可能成為伯夫人,論身份地位,甚至比徐母都高一截。
這一點,讓她對這門親事越發(fā)滿意。
“日后嫁了人,收起你這張嘴臉。”徐母的手還伸著,顯然今日便想要回契約書。
徐二撇撇嘴:“母親未免太著急,我的婚事才剛剛有一撇,待我出嫁……”
徐母收回手,冷眼看過去:“你可聽過兔子急了會咬人?你當(dāng)真以為一張契約書,便能一直拿捏我和你父親?”
親事定下后,她有的是法子逼迫徐二交出契約書。
徐家是徐二的娘家,是靠山,徐家若擺明不把這個女兒當(dāng)回事,日后昭明伯府也不會重視她。
徐二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,收起所有的傲慢,恭恭敬敬朝徐母行了一禮:“母親息怒,待嫁妝準備齊全,我自會歸還契約書?!?/p>
徐母今日只是想逼她給個確切期限,聞言,臉色緩下來……
徐行當(dāng)日剛下值,便被人堵了去路。
一個是陸靖,一個是蕭峙身邊的曹旺。
曹旺看到神情陰翳的陸靖,那眼神駭人得緊,看活人跟看死物似的。
他心里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面上卻強撐著顏面道:“這么巧,指揮使也、也找徐太醫(yī)???陛、陛下口諭,讓徐太醫(yī)明、明日去趙將軍府,為將軍夫人診脈?!?/p>
徐行接下口諭后,曹旺便趕緊尋由頭跑了。
陸靖似笑非笑:“徐太醫(yī)可真是個大忙人?!?/p>
“陛下信任于我,乃我之榮幸,陛下也信任陸指揮使不是嗎?否則也不會讓我去陸府看診?!毙煨忻靼?,蕭峙當(dāng)初乃異姓皇帝登基,眼下看似天下太平,實則暗流涌動。
趙馳風(fēng)、陸靖這些都是蕭峙的左臂右膀,他們府中有事,蕭峙自然只放心讓徐行過去。
尤其錢歲寧,趙馳風(fēng)在外駐守邊關(guān),她作為趙馳風(fēng)的新婚妻子,定是不能出事的。
陸靖看他坦誠,也沒再陰陽,只做了個邀請的手勢。
二人一起上了徐行的馬車,陸靖攆走了車夫,倆人坐在馬車里四目相對。
徐行嘴角抽了抽:“指揮使這是做什么?不去貴府?”
“我夫人的病癥,你可都看了?”
徐行眼神一晃:“家中出了點兒事,還未看完。你放心,我在古籍上看到一個類似癥狀,會集太醫(yī)署之力一起想辦法,絕不泄露貴府秘密……”
陸靖想到許寶箏的樣子,有些話難以啟齒。
欲言又止了半晌,他才低聲道:“一個人若好色,當(dāng)如何治?”
徐行的話頭戛然而止,眼珠子一轉(zhuǎn),狐疑道:“你是說許夫人……”
“放肆!我……我們皇城司……有個下屬貪圖美色?!标懢鸽y得結(jié)巴,謊話說得連他自己都覺得假??伤偛荒茉谕饷嬲f自己妻子壞話,說她是個好色之徒?
徐行清清嗓子,一本正經(jīng)地與他提了幾點建議。
譬如轉(zhuǎn)移那人的注意,不要一門心思關(guān)注美色,亦可以讓其忙碌起來,諸如此類。
陸靖若有所思。
許寶箏如今確實太清閑,否則貪圖美色的癥狀也不會比以前都嚴重,回頭確實應(yīng)該給她找點兒事情做做。
“陸指揮使若是沒有其他問題,我便先回府看貴夫人的過往病癥了?!毙煨行Σ[瞇地攆人,陸靖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。
徐行看他還沒動彈,便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的臉道:“指揮使的眼睛貌似大了些許,端的是俊美風(fēng)流?!?/p>
“皇城司要有事?!毙煨袑擂蔚乜攘艘宦?,飛也似的跳下馬車。
他如今一得空便躲起來自己悄悄地做臉部運動——徐行之前教的法子,勤刮胡須,還擦面脂養(yǎng)護他這張滄桑的臉,功夫不負有心人,終于見效了。
兩刻鐘后,倆人在一家新開的酒樓前碰了面。
徐行下意識便轉(zhuǎn)身背對陸靖,陸靖明明已經(jīng)看到徐行的臉,也扭頭看向別處,只是一雙腿很老實地跨進了酒樓。
這家酒樓名喚“小橋流水”,徐行已經(jīng)聽到好幾個同僚夸贊,昨晚便跟鄭書雅說好,今日帶她出來打打牙祭。
陸靖也聽不少人提及這家新開的酒樓,這一會兒的工夫,他已經(jīng)換了一身艷麗的衣裳,甚至敷了粉面,特地邀請許寶箏來此用晚膳。
倆人都是非進不可,便很默契地佯裝沒看到對方,先后進了酒樓。
陸靖先上的二樓,徐行緊隨其后。
徐行走進自己那間雅間時,看到鄭書雅和許寶箏正相談甚歡。
許寶箏雖然已經(jīng)失憶,對交朋友的要求卻和以前一樣:人好看,好相處。
她剛才過來時,不小心走錯雅間,聽到鄭書雅跟自己打招呼,三言兩語間,她便喜歡上了這個漂亮的娘子。許寶箏不見外,主動要求跟鄭書雅一起用晚膳,鄭書雅沒好意思拒絕。
徐行見狀,低聲吩咐小廝把陸靖請過來。
徐行出于客套,一直站在門口沒進去。
等陸靖走近,徐行眼皮子跳了下:“你這是……”
他剛才沒仔細看陸靖,沒想到殺人不眨眼、刑罰比誰都殘忍的陸指揮使,竟然也有如此陰柔婉約的一面。
敷著粉面、丹鳳眼魅惑勾人的陸靖,強忍著涌上面門的臊意,闊步走過去,一把捂住徐行的嘴,湊到他耳邊說悄悄話。
屋子里的許寶箏一扭頭看到這一幕,眼睛都看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