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理寺卿抬眸他長得清瘦,一雙眼卻鷹隼般鋒銳:“夫人質(zhì)疑本官的判決?”
晚棠搖頭:“大人斷案如神,事務(wù)繁忙,許是沒有注意到這些小細節(jié),”她指向黃鸝:“她性子怯弱,為何偏偏挑中武安侯府?她住在侯府期間,還悄悄遞消息出去?!?/p>
蕭峙看自家夫人跟他嘮叨那么久,面色微沉:“都道大理寺卿鐵面無私,今日一見,也不知道是哪個眼瞎的在亂傳?!?/p>
大理寺卿額角青筋鼓起:“蕭太師的脾氣未免太差,改改吧?!?/p>
蕭峙冷嗆回去:“哦?你脾氣很好?那你忍忍吧?!?/p>
大理寺卿見識過蕭峙在朝堂舌戰(zhàn)百官的畫面,御史臺的人都未必受得住他那張淬了毒的嘴,他懷疑蕭峙每天出門前,嘴上都抹鶴頂紅。
沉默半晌,大理寺卿到底是聽話地選擇了忍耐。
蕭峙拍拍手,手下護衛(wèi)旋即押來兩個人。
一個是黃鸝住在武安侯府時,在外面幫忙傳遞消息的男子,一個是等在酒肆之人。
蕭峙手下護衛(wèi)今早來之前,特地守株待兔,將二人捉了一起帶過來。
其中一個,大理寺卿認識,是中書令的親信!
他之所以不愿意繼續(xù)追究下去,是因為大理寺有人收受賄賂,擅自把黃鸝送去il武安侯府,這件事于情于理都是不合律法的。
他已經(jīng)懲治了那倆人,原本想著盡快結(jié)案,免得蕭峙這個睚眥必報之人最后揪大理寺的問題。
眼下看到中書令的親信,他當即正襟危坐,重新開始審理。
畢竟嚴廿三還關(guān)押在大理寺,未曾審訊出個所以然……
中書令徐志昂今日休沐。
搖光先生不喜歡出門,入徐府做了幕僚后,常年憋在為他的小院里,只坐在家中便可幫忙出謀劃策。
徐志昂邀了幾位同僚在大理寺附近吃茶聊天,都是追隨他的人。
幾人見了面就聊起蕭峙和黃鸝之事,言語間都是男子之間的揶揄。
“蕭太師血氣方剛,吃了酒做出那等事也情有可原,依我之見,他那小夫人也懷了身孕,該大氣些,主動把那黃家女納為妾?!?/p>
“以后妾室生的孩子,比她的還年長,日后可當雙生子一起撫養(yǎng),嘿嘿?!?/p>
“蕭太師總是裝得潔身自好,沒想到風流起來比誰都荒唐。”
徐志昂得意地勾了嘴角:“他向來風流,你們莫不是忘了,他當年為了珋王妃要死要活,這種人何堪大任?”
“徐公說得是,蕭太師這一生,一次次敗在女子手里,嘖嘖?!?/p>
“咱們明日上朝該參他一本,他如何擔得起太師之名?”
徐志昂聽得大為振奮,一想到日后沒了蕭峙這個絆腳石,他在朝堂再次風生水起,淮王也能盡早登基,他心里就美美的。
幾人正七嘴八舌地商議著明日的彈劾,幾個小廝神色匆匆地敲開門。
為首的是徐志昂的小廝,他一路上跑得兩條腿都快冒煙了,這會兒口干舌燥的。
徐志昂心情好,親手給他倒了一杯茶,那小廝不敢喝,連連后退:“大、大人,葛四被抓了,正在被大理寺卿親自審訊!”
徐志昂手里的那杯茶一抖,濺了一手的茶水。
他鎮(zhèn)靜自若地將灑了半杯水的茶放回桌子,掏出素帕慢條斯理地擦拭手上水漬。
一起吃茶的幾位面面相覷。
就在這時,他們的小廝也相繼回來了,匯報大理寺審訊的結(jié)果。
“……黃氏被判誣告!”
“黃老酒三日后問斬!黃氏的母親流放,那黃氏生完孩子也要問斬!”
“蕭太師的夫人懷疑另有指使之人,請大理寺卿繼續(xù)追查,蕭太師還抓了兩個人送到大理寺卿面前?!?/p>
徐志昂再也坐不下去了,臉拉得比驢臉還長,起身走了。
徐志昂回府沒多久,大理寺的人也來了,請他去大理寺配合調(diào)查。
搖光先生已經(jīng)跟他分析完利弊,徐志昂也知道這時候躲著不去,反而會讓人懷疑他心虛,于是更完衣便坦然地去了大理寺。
遞消息的小廝和葛四都已經(jīng)當堂審訊完。
小廝只道是聽從葛四差遣,其他事情一無所知,葛四不敢把事情鬧大,主動攬下所有罪責。
蕭峙看徐志昂來了,好笑地看向葛四:“不會說話便去學(xué)啞語,免得一張嘴便暴露你沒腦子?!?/p>
葛四:“……”
大理寺卿:“……”
徐志昂斜睨了蕭峙一眼,指著葛四痛罵:“蕭太師乃棟梁之材,你與他何仇何怨,竟如此陷害于他,如今還牽連到徐府,你讓我如何跟蕭太師交代!”
葛四跪著轉(zhuǎn)過身,朝徐志昂砰砰磕頭:“奴才對不住徐公,奴才也是鬼迷心竅??!”
晚棠冷笑一聲:“是嗎?你倒是說說,蕭太師與你有什么仇怨,你竟然處心積慮地如此誣陷他?”
徐志昂聽到聲響,側(cè)眸瞥了一眼晚棠。
一張臉稚嫩得像剛綻放的牡丹花,華貴嬌美,卻也嫩得像是經(jīng)不住任何風雨。在他面前,一個小女子也有資格出聲?
蕭峙眼神如刀,朝徐志昂瞪過去,上前半步把晚棠擋在身后。
葛四早就想好了對策,痛哭流涕道:“我聽說徐公此前夜御……數(shù)女之事,是武安侯府的人在造謠,徐公對我有再造之恩,我氣不過,這才想幫徐公出口氣!”
大理寺卿已經(jīng)單獨問過黃鸝,指使她的便是給她遞消息的那名小廝。
晚棠做過丫鬟,深知大禍臨頭時,主子們會毫不猶豫地把下人踢出去背鍋。
于是,晚棠再度揚聲道:“請問葛四在徐府簽的是活契還是死契?”
徐志昂默了默,沒出聲,他隱約感覺蕭峙這位小夫人不像看上去那樣單蠢無知。
大理寺卿見沒人回話,便主動重復(fù)一遍問葛四。
葛四硬著頭皮回話:“死契?!?/p>
晚棠輕蔑地笑笑:“誰不知下人的言行都是主子授意,誣告謀害一國太師這么大的事情,一個下人怕是活膩了,才敢自作主張!他簽的是死契,生死都捏在他主子手里,叫他往東他怎敢往西?”
晚棠說的正是眾人心中所想,此前大家礙于中書令的身份不敢議論,這會兒晚棠第一個開口,外面看熱鬧的老百姓也議論開來。
徐志昂鐵青著臉,冷刀子似的目光朝晚棠射過去:“堂堂太師夫人,沒有證據(jù),張嘴便誣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