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棠聽明白蕭峙的話后,俏臉便如花兒般綻開,笑得前仰后合。
她不知,原來想念一個人也可以說得這般清新脫俗。
蕭峙寵溺地看著她,握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身邊拽了下,以免撞到不遠(yuǎn)處的美人靠。
晚棠笑完,嗔怪他一眼:“油腔滑調(diào)!乩文之事,夫君可有參與?”
蕭峙一臉無辜地看過去:“與我何干?”
“這次家眷亡故之人都是顯貴,陛下輕易動他們不得。今日他們看到乩文,即便不敢說出去,陛下也會忌憚他們、懷疑他們,今后不管重不重用,他們看到乩文之事都是陛下心里的一根刺,只怕陛下遲早會除掉這些人?!?/p>
晚棠想了想,換做她自己,她肯定想法子一舉滅了這幾人。
今日就滅,以免夜長夢多。
即便自己名正言順又如何?小皇帝自己要去太廟,要請示先帝,請出來這么一個結(jié)果,他再搖頭說不信?那豈不是打自己的臉,說太廟請示這種事情是兒戲?
蕭峙詫異地看向晚棠:“夫人聰明得緊?!?/p>
“夫君也看到了乩文,但陛下如今不會動你,只會倚仗你。那幾位大人已經(jīng)與陛下生了隔閡,他們想自保,想效忠,可陛下未必信他們,所以他們?nèi)蘸蠖紩抵邢蚍蚓竞谩!蓖硖南雭硐肴ィ加X得此事和蕭峙有關(guān)。
乩文既暗示當(dāng)今小陛下不是天命所歸,又陷害了一把淮王母子,她懷疑是吳貴妃動的手。
但吳貴妃明明早就被羈押,不論是不是她,晚棠都懷疑是蕭峙從中誘導(dǎo)。
可是她能想到這些,小皇帝自然也能。
她緊張地皺起臉,不解地仰頭盯著蕭峙:“為何要這么做?萬一陛下察覺你的意圖,該怎么辦?”
蕭峙挑了下眉頭:“你既然懷疑是我做的,怎得不罵我?”
罵他明明已經(jīng)身居高位,卻做這么危險的事。
罵他不守著武安侯府不結(jié)黨的原則,暗中竟然干這些結(jié)黨之勾當(dāng)。
“你行事自然有你的原因,我還沒問清楚,為何要罵你?”晚棠白了他一眼。
蕭峙爽朗地笑出聲:“知我者,夫人也。”
倆人說著話,很快回到梅園。
晚棠傳好膳后,便揮退了所有下人,單獨和蕭峙邊吃邊聊。
蕭峙不想惹她憂心,安撫道:“不必?fù)?dān)心,陛下如今不得不重用我,但他早就對我起了防備之心,多今日這一樁無關(guān)緊要。太廟前出了這么大的事,他有得操心的,他如今的心思都在坐穩(wěn)龍椅上,只會懷疑其他幾位皇子?!?/p>
去太廟向趙太后問罪的消息,確實是閆闖和戴向鼎想法子泄露給了趙太后。
不過今日這手筆,不像趙太后所為。
那名術(shù)士落在小皇帝手里落不得好,今日他一要挾,術(shù)士便改了口,估計在皇帝面前也堅持不了多久。
晚棠聽罷,很快將思緒梳理得井井有條。
“夫君是擔(dān)心陛下收用那些朝臣后,一旦坐穩(wěn)皇位,便不再需要你了對不對?有了今日這一出,這幾位大臣絕不會再被陛下信重,反會互生猜忌?!?/p>
“我閑來無事翻過侯府的藏書,大靖此前有過一位攝政王,他輔佐的天子羽翼長成后,便開始猜忌他。不過當(dāng)時那位天子猜忌得也沒錯,那位攝政王確實有異心,舍不得還權(quán),以至于最后落得身首異處、挫骨揚灰的下場?!?/p>
“古往今來,盛極必衰,你如今身居高位,若一朝跌下去,只怕也會摔得很慘?!?/p>
蕭峙聽她唏噓,忽然湊近了看她臉色:“所以夫人覺得,他還權(quán)之后便不會凄慘?”
晚棠搖搖頭:“人心叵測,猜忌哪是那么容易消除的,天子若想要他的命,他無權(quán)無勢更容易被拿捏?!?/p>
越說越愁,似乎壓根沒有萬全之策。
蕭峙放下銀箸,將指腹壓在她眉心,輕輕揉開。
他身上火熱的體溫從他指腹傳過去。
晚棠也放下銀箸,抬手握住那只大手。
不是她的錯覺,蕭峙的身子確實比以前溫?zé)崃诵┰S。
她又摸摸他的臉、脖子,若不是正在用膳,她還想扒了他的衣衫摸摸他身上是否也如此。
自從得知他中毒后,晚棠從不曾跟他太過親近,所以蕭峙當(dāng)然不會誤會她的舉動。
他云淡風(fēng)輕地拿開脖子上那只手,拿起銀箸道:“餓了,快吃吧。多謝夫人日日下廚,我如今明顯吐得少了。”
晚棠知道眼下只能干著急,勉強吃飽后,跟蕭峙提及血菩提的事情。
“祁琮在兵部處處受制,祁瑤嫁給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,勇毅伯府如今一落千丈。估計是想借我的勢,再茍延殘喘一下?!?/p>
晚棠問他:“若他們提的要求不過分,我能應(yīng)嗎?”
“為何不應(yīng),為夫還想活下去?!笔捴艥M不以為然,“伯府的賞荷宴是哪日?”
“兩日后?!?/p>
蕭峙點了下頭,看晚棠今晚吃得不多,知道她憂思太重:“勇毅伯府既然知道我可能需要血菩提來解毒,便不會盼著我死,待到那日你只管跟他們討價還價便是。”
兵來將擋水來土掩,晚棠倒是沒在愁這件事。
她只愁勇毅伯府為何不明日就辦宴,她一刻都不想多等,只想盡快讓蕭峙把毒解了。
“沒什么好愁的,我明日留在家中陪你?!?/p>
晚棠皺起眉頭:“太廟那邊才出事,這個節(jié)骨眼,陛下怎么可能放你休沐?”
她的懷疑沒持續(xù)多久,蕭峙便讓人端來一份肘子大快朵頤。
當(dāng)天晚上,武安侯府緊急請了孫太醫(yī)入府……
巍峨的皇宮中,小皇帝一夜未眠。
太常寺上下都被皇城司連夜提審過,除了一位奉禮郎忽然暴斃,其他人都沒查出疑點。
小皇帝原本打算把那六位朝臣全都扣留在宮里,但太師再三叮囑:凡事先謀定而后動,知止而有得。
戶部尚書和那兩位閣老都是重臣,謝家也底蘊深厚,閆闖兩個更是太師在金吾衛(wèi)的左臂右膀。他若當(dāng)真無緣無故把他們?nèi)細(xì)⒘?,大靖?dāng)下就得亂。
太廟乩文出亂子后,蕭峙已經(jīng)警示過那幾位,他們都是有眼力見的,想來不會亂說。
所以他當(dāng)時一猶豫,便放了幾人歸家。
回宮后便坐立不安,小皇帝心思再深,卻也只是個不曾被先帝好好傳授帝王術(shù)的孩子。
他越想越愁,萬一他們管不住嘴呢?
小皇帝心焦了一夜,很是后悔沒把那幾名朝臣扣押在宮里。他擔(dān)心他們回府之后,便會為了活命而做出一些對他不利的舉動。
他更是后悔沒把太廟扶乩的事情應(yīng)該交給太師,若是讓他負(fù)責(zé),一定不會出這樣的岔子。
好不容易熬到快上朝,他正琢磨著先跟太師商議怎么驚醒那幾人,便聽說太師病重告了假。
“陛下,昨晚孫太醫(yī)去武安侯府給太師看診,聽說太師吐得一塌糊涂,脈象虛浮紊亂,身子比常人燙上許多。孫太醫(yī)說許是……許是毒性壓制不住,開始發(fā)作了。”曹順不安地皺起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