珋王那些地窖說是地窖,相互之間卻可互通。
這樣的規(guī)模,不知挖了多少年。
陸靖已經(jīng)做了數(shù)載皇城司指揮使,對此卻毫無所知,所以聽到蕭峙再一次出言不遜,也沒反駁。
半晌,他才沉吟道:“眼下不是爭執(zhí)的時候,我一得知珋王帶著人跑了,便來找你了?;食撬菊谌撬巡?,那么多人從見不得光之處轉(zhuǎn)移,總會留下蛛絲馬跡?!?/p>
蕭峙眸光深邃,淡然一瞥。
陸靖朝他拱拱手,沉吟道:“拖得越久,他們便越可能悄無聲息地隱藏身份潛入百姓之中,望蕭指揮使調(diào)動金吾衛(wèi),幫忙一起暗中搜查?!?/p>
蕭峙對這件事的上心程度遠超陸靖所想,其實不必他說,蕭峙早就暗中叮囑過兩位金吾衛(wèi)中郎將,一旦發(fā)現(xiàn)皇城司查獲珋王的藏身之處,不必請示他,直接幫忙逮人。
但他面上卻能按兵不動,故意等著陸靖過來低頭,欠自己個人情。
皇城司執(zhí)掌宮禁、刺探情報,直接聽命于天子,查獲不滿朝廷者,甚至可以擅自鏟除之。
原本是手眼通天的權(quán)力,但陸靖執(zhí)掌皇城司期間,卻極少被臣民詬病。
蕭峙跟他一番接觸下來,對他頗為賞識。今日讓他欠下人情,他日有需要,陸靖自然會還回來。
陸靖靜候片刻,抬眸看過去。
蕭峙沉吟道:“不必暗中捜査,依我所見,動靜越大越好?!?/p>
皇帝的身子垮成如今這樣,是因為他吃了多年的“仙丹”。
據(jù)說煉丹的道長乃吳貴妃所薦,當時吳貴妃正得寵,也不知陛下被灌了什么迷魂湯,信了仙丹能讓他長生不老的鬼話。
事到如今,吳貴妃的心思昭然若揭。
陸靖半瞇起眸子:“你的意思是引蛇出洞?”
皇城司監(jiān)聽臣民,已經(jīng)知曉吳貴妃想?yún)f(xié)助珋王奪儲之事,陛下第一次任命蕭峙為金吾衛(wèi)指揮使時,便開始對吳貴妃有所防備。
蕭峙擰緊眉頭,沉默片刻。
成親在即,他不禁猶豫該不該此時下手。
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,錯過這次機會,就怕他去承州迎親時會出變故。
念及此,他的目光堅毅起來:“珋王蟄伏這么久,一直在等合適的機會動手。至今兵力不足,老巢還被端了,吳貴妃不可能不急。待會兒大肆搜捕時,陸指揮使不妨進宮泄露些風聲?!?/p>
陸靖贊賞地看過去:“蕭指揮使的想法跟我不謀而合,但愿可以趁機一網(wǎng)打盡。”
吳貴妃和珋王籌謀這么多年,定然留有后手,此番若是能借機讓他們情急生亂,許是能讓他們的勢力紛紛露出馬腳。
蕭峙伸手,客套地禮讓陸靖先出營房。
陸靖轉(zhuǎn)身后,蕭峙意味深長地看向他的背影。
他的想法,陸靖怎會猜得到。吳貴妃和珋王的手段,他已經(jīng)在夢里看得清清楚楚,他如今是想趁機搜集證據(jù),將珋王的野心扼殺殆盡。
但愿,不耽誤他娶親。
當日,皇城司和金吾衛(wèi)全城搜捕,陸陸續(xù)續(xù)抓了幾十人。
夕陽西下時,居于深宮的吳貴妃得知此事,急得坐立不安:“不能繼續(xù)坐以待斃了!”
陛下吃了丹藥后,因著藥性,原本對她近乎百依百順??勺詮氖捴呕亓司?,陛下的態(tài)度便逐漸發(fā)生了變化,他的話,竟比那些丹藥還能蠱惑君心。
這也是吳貴妃和珋王極力想拉攏他的緣由之一。
如今蕭峙完全不為他們所用,陛下也與吳貴妃離了心。珋王擅離封地已久,如今屯的精兵也被皇城司察覺,一旦被捉,必定會落下一個造反的罪名!
不能讓這些年的籌謀付諸東流。
吳貴妃當機立斷,有了主意。
翌日一早,各地出現(xiàn)祥瑞的奏折從各地涌現(xiàn),欽天監(jiān)也上奏發(fā)現(xiàn)昨晚南方生出景星之象。
景星,即瑞星,自古以來都有傳言:景星見,黃-龍下。
瑞星出現(xiàn)在南方,其他幾處祥瑞也直指珋州,未來的真命天子似乎已由上天指定。
一直不出彩且才十四歲的新太子,當即顯得不太夠看。
珋王還沒找到,蕭峙看到朝堂上的變動,知道吳貴妃已經(jīng)等不及開始下手了。
前世今生,蕭峙都是一回京便懷疑上了皇帝吃的丹藥,暗中讓徐行查驗過,看似大補,可長久吃下來會虧空身子、神思恍惚?;实垡虼瞬虐抵型V沽俗屍渖习a的丹藥,對他越發(fā)信賴。
前世珋王便是借著祥瑞之兆,聯(lián)合百官給皇帝施壓,請他改立太子?;实凵袼蓟秀敝挟斦鎰恿藫Q太子的心思,于是八皇子身后的勢力情急之下逼了宮。
珋王則趁機以勤王的名義,帶著一千精兵攻進皇城……
這些原本應該在一個月后發(fā)生的事情,這一世提前發(fā)生了。
朝堂今日紛爭不斷,支持廢太子立珋王者眾多,支持新太子者寥寥無幾。以蕭峙推斷,不出三日,新太子一方便會自亂陣腳。
吳貴妃昨晚結(jié)黨營私的證據(jù),皇城司已然搜集得七七八八,但眼下還缺致命一擊——珋王勾結(jié)外敵。
當天傍晚,蕭峙下職回府的路上,琢磨起外敵入侵的消息何時會傳到京城。
按照前世的走向,珋王會先把他引出京城,再發(fā)動宮變。
蕭峙策馬轉(zhuǎn)進一條巷子后,頓感周圍陰風陣陣,噠噠的馬蹄聲在巷子里生出詭異的回響,周圍靜得出奇。
“咻”的一聲,鋒銳的破空聲朝蕭峙襲來。
蕭峙憑本能抽刀擋開。
不等他喘氣,“咻咻咻”的聲響似乎從四面八方襲來。
蕭峙細起眸子,迅速瞄了瞄兩邊拉弓射箭的黑衣人,若他猜得沒錯,這些都是珋王的精兵。
珋王竟然等不及,直接帶人公然圍殺他……
時光荏苒,承州一如既往地平和安定,京城的動蕩絲毫未傳揚過來。
大婚前一日,秦家熱熱鬧鬧地辦起了出閣宴。
秦府處處張燈結(jié)彩,秦家一脈和承州當?shù)氐娘@貴們?nèi)紒砹恕?/p>
原本魏老夫人念著晚棠有孕,不想大肆操辦,奈何承州想要結(jié)交的顯貴們一個個主動詢問,于是二房宴請的名單便越來越長。
竭力挑選,最后還是有十桌之數(shù)。
女眷們抵達秦家后,紛紛向晚棠道喜,晚棠強顏歡笑著,心里卻焦慮不已。
蕭峙的最后一封來信是在七日前,按照此前信鴿送信的速度看,他最后那封信是在九日前寫好的。
應酬完女眷后,晚棠低聲問阿軻兩姊妹:“可去江嬤嬤那頭問過?侯爺?shù)匠兄萘藛幔俊?/p>
城門已關,蕭峙今日若沒入城,那便只能明早開城門時便入城,如此方能趕得及此前定下的迎親吉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