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棠沒能跟上蕭峙的思路,蹙了下眉頭。
蕭峙戳戳她的眉心:“不愿意改口?”
“不是,侯爺……”晚棠看蕭峙皺眉,便試著喚道,“蕭郎?”
蕭峙的嘴角揚起了一半又抿直:“那么多姓蕭的,你喚的哪一個?”
晚棠囁嚅半晌,有些稱呼只敢在腦子里想想,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,所以她絞盡腦汁,最后喚了一聲:“淵郎?”
蕭峙幽怨地睨著她,不吭聲。
晚棠做錯事一般垂下眸。
男人心,海底針,叫她去哪兒猜他心思?
蕭峙無奈地刮了一下她的鼻頭,很輕很輕:“再好好想想,為夫下次回來,想聽你喚親熱些?!?/p>
晚棠暗暗松了一口氣,此刻放過她便很好:“侯爺,大奶奶這件事能否交給妾處理?”
“叫棠棠。”
晚棠不明白他關注之處為何總是古里古怪,又問一遍:“大奶奶這事兒能交給棠棠處理嗎?”
“嗯?!笔捴旁捯魟偮洌硖谋闫炔患按亻_了門,眼巴巴地盼著他趕緊高抬貴腳去正屋。
蕭峙心頭有些悶。
他一心掛記她,可她心里總掛記別的事。
不過他到底沒再多說一個字,牽著她的手便往正屋去了,進門前他正要松手,晚棠便自個兒把手抽了出去。
蕭峙垂眸看了一眼,抿了抿唇。
屋子里,大房二房的人已經(jīng)都被老夫人勸走,只剩下江嬤嬤和老夫人以及宋氏主仆。
宋芷云到底剛小產(chǎn),老夫人讓她坐在那里等候。
乳母嬤嬤則沒那么好的待遇了,依舊跪趴在地上,抖如篩糠。
老夫人看蕭峙他們回來,沉聲提醒道:“宋氏到底是玦哥兒的媳婦,咱們不能趁他不在府中隨意處置。”
蕭峙冷笑:“不敬本侯的姨娘,便是不敬本侯,這樣目無尊長的兒媳,本侯留著添堵?”
宋芷云顫了顫:“父親,兒媳不敢不敬您。”
蕭峙冷眼看過去,比她高出一頭的身形如大山懸在她頭頂,連他的眼神都沉甸甸地壓迫著人,一聲冷哼,足以嚇得宋芷云呼吸發(fā)緊。
她今晚損失了太多,倘若再被休棄,回了景陽伯府還不知能過什么日子。
晚棠適時出來勸阻:“侯爺息怒,所幸老夫人明事理,并未聽信大奶奶的片面之詞便給妾定罪?!?/p>
老夫人尷尬地左看右看。
“這件事便交給棠棠處理吧,不得委屈自己,你順了心,本侯才順心?!眰z人一唱一和,默契十足。
老夫人聽得悶聲不響。
她熟悉自家兒子的脾氣,她若是不同意讓晚棠處理,蕭峙怕是不會善罷甘休。
宋芷云是她千挑萬選回來的,即便她做了錯事,可晚棠不是沒被冤枉成嗎?把一個小產(chǎn)的女子攆回家,說出去不好聽。
萬一玦哥兒考取了功名,背著他做下休妻的決定,也會讓他心里生怨。
交給晚棠處理,她還能勸勸。
晚棠總比她那犟兒子好說話。
事情定下后,晚棠嘴角微微勾起,甜美的小梨渦若隱若現(xiàn)。
三千青絲披在肩頭,素潔的小臉明明熬了夜,這會兒卻在晨曦中白里透紅,許是口干,她抿了抿,然后紅唇便潤潤的,似淬了甜美的葡萄汁。
蕭峙忍住親昵的沖動,摸摸她的頭:“乖乖處理,不許委屈自己半分,本侯去衛(wèi)所了?!?/p>
江嬤嬤抬眸看過去:“老身跟你一起走,回去歇歇,今兒便不授課了?!?/p>
晚棠頷首,目送他們離開后,跟老夫人道:“大奶奶先回屋歇著,大夫待會兒便來了?!彼挚聪虻厣系膵邒?,“嬤嬤也先起來吧。勞煩老夫人差人去一趟景陽伯府,把景陽伯和夫人請過來?!?/p>
被明月扶著轉身的宋芷云頓住,她回頭瞪過去:“請他們做什么?”
晚棠抬起下巴,冷冷地看過去。
水潤的眸子,明明還是那么清澈,這會兒卻似結了冰,寒光乍現(xiàn)。
晚棠沒有回答宋芷云,只道了一句:“大奶奶有意見,趁早去跟侯爺說。此事若交給侯爺處理,也要凡事先跟大奶奶交代一聲嗎?”
老夫人沉聲道:“云兒回屋歇著去!”
宋芷云顫了顫,知道自己無力回天,她難受地看了一眼乳母嬤嬤,黯然離開。
莊嬤嬤看向晚棠,朝紫煙和采蓮努努下巴:“姨娘看,她們倆該如何處置?”
“紫煙也傷了身,先回屋歇息吧,待會兒我會請大夫幫你也看一看。”至于采蓮,晚棠沉吟道,“采蓮助紂為虐,眼下又心生怨憤,暫不可待在錦繡苑。聽說莊嬤嬤教出來的丫鬟都循規(guī)蹈矩,還是勞煩莊嬤嬤好生教一教她吧……”
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,且理由都叫人信服。
老夫人聽著也沒什么可挑剔之處,便點了頭:“不過你為何要請景陽伯夫婦過來?這件事最好不要鬧大,玦哥兒不在,不可擅自處置了他妻子。”
“大奶奶的孩子畢竟沒了,若不及時跟景陽伯府交代清楚,只怕日后他們怨恨侯府……”
晚棠一陣忽悠,心里想的卻是:自然是要趁機警醒景陽伯夫人,讓她這段時日不敢動娘親和六郎……
那廂,江嬤嬤和蕭峙一起離開錦繡苑。
趙福很有眼力見地讓小廝們落后一丈,呂姑姑和阿雉也識趣地落后數(shù)步慢慢跟著。
江嬤嬤這才出聲詢問:“你為何讓一個姨娘著手處理這種大事?你可知你一味地抬舉她,她日后若恃寵而驕……”
“嬤嬤,我凌晨被喚醒后,忽然悟出一個道理:往事不可追,珍惜眼前人。我既納了她,便該好好寵著,何必憂心她日后會變成我不喜的樣子?她是她,不是那人。”
江嬤嬤長嘆:“老身知道你不是濫情之人,不過還請哥兒答應老身,不要過早交付你的真心。你焉知她看上的是你,而不是你的身份?”
蕭峙默了默,旋即又朗然一笑:“我的侯爺身份?指揮使身份?這些都是為我增光添彩的一部分,誰人拋下身份,魅力不會七折八扣?吸引她的即便是這些身份又如何?那也算我的本事。”
江嬤嬤看他如此神采飛揚,便沒再說什么。
只是倆人分道揚鑣后,蕭峙飛揚的嘴角又悄然落下。
心頭悶悶的。
他好像也是介意的,他當然也很希望棠棠心悅的是他這個人、他這挺拔的身子,而非這些身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