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聲呼嘯,人聲嘈雜,南榮琛沒聽清,“你說什么?再說一遍。”
南榮琛的詢問像是觸碰到了陸雋深最后一層心理防線,他咬緊后槽牙,攥緊拳頭,連呼吸都在發(fā)抖,抬起眸子,看著南榮琛怒吼咆哮道:“在里面,她在里面,大火已經(jīng)燃燒了二十幾分鐘了,她還在里面,聽清楚沒有?”
在里面。
夏南枝在里面。
“嗡”的一聲,南榮琛耳邊一陣轟鳴,他松開陸雋深,狠狠趔趄了一下,滿眼不敢置信地看向那片燃燒的火場,一陣帶著熱浪的風(fēng)吹來,差點將他吹倒。
“不可能。
這不可能。
夏南枝怎么會去倉庫里,她應(yīng)該待在外面的,為什么會去倉庫里?”
“家主!”下屬跑過來,扶住南榮琛,“家主……”
南榮琛盯著他。
“里面的人是誰?”
“不是夏南枝對不對?”
“他亂說的,怎么會是夏南枝!”
下屬扶著他,小心翼翼地看著他,面露痛苦地說,“家主,我打聽到了,里面的人就是……夏小姐……”
南榮琛猩紅的眸子盯著他,嚇得下屬整個人都在發(fā)抖。
南榮琛依舊不相信,都是騙他的,從司婉予失蹤后,他就感覺身邊充滿了欺騙,現(xiàn)在他們又想騙他。
“胡說,你們都胡說!”
“家主……”下屬不忍地說,“真的是夏小姐?!?p>南榮琛毫不猶豫大步往前走,前面就是還在咧咧燃燒的火焰,他聽不到別的聲音,他要見夏南枝!
他們都說夏南枝在里面,他就進(jìn)去看看,證明他們都是錯的。
他已經(jīng)失去司婉予了,不能再失去他們唯一的女兒。
“家主!您不能進(jìn)!”
“松開!”
下屬雙手用力抱住南榮琛,“夏小姐在里面已經(jīng)沒了,您進(jìn)去也無濟(jì)于事啊?!?p>“你說什么?你說什么?啊?誰告訴你她已經(jīng)沒了?誰?”
“這……”夏小姐又不是孫悟空,在火爐一樣的倉庫里燒二十幾分鐘怎么都死了……
南榮琛要進(jìn)去,好幾個人一起才將他攔住,南榮琛伸著手,似想要抓到什么,可他抓到的只有空氣,他看著那一片沖天的火光,雙眸一片血紅……
司老爺子剛到,聽到這個消息,捂著胸口,瞬間往后倒去,現(xiàn)場的醫(yī)生將司老爺子救起,扶到一旁急救。
大火燃燒了近兩個小時才全部撲滅,研究室很堅固,外面依舊保留著外觀,看著一切如常,可里面已經(jīng)被燒成了一片廢墟。
消防員進(jìn)去搜救,說是搜救,不過就是把里面的遺體挖出來。
陸雋深推開所有人往里走,消防員還想攔他,卻被另一個消防員阻攔,大火時就要沖進(jìn)去,現(xiàn)在怎么攔得住,“讓他去吧?!?p>陸雋深沒有哭,他掉不下眼淚,他看著面前大大小小的架子倒塌下來,都是被燒焦的痕跡,殘留飄起的濃煙熏得人眼睛陣陣發(fā)疼。
他們說夏南枝是倒在離門口很近的位置,其實只差幾步,她也能跑出來,但這傻子為了救別人,犧牲了自己。
陸雋深彎下膝蓋,跪下去,雙手開始一點一點翻找,他抱著幻想,幻想自己翻遍整個倉庫,翻遍每一塊角落,都找不到夏南枝。
那樣就證明她逃出去了。
他在心里告訴自己,找不到夏南枝的,根本不會在這里找到夏南枝。
氣氛很凝重,所有人都在挖,在陸雋深旁邊是南榮琛,再旁邊還有一個身影,是溟野,所有人都期望什么都挖不到,又挖得無比認(rèn)真。
一邊祈求,一邊崩潰。
陸雋深的手很快挖出血來,有人遞來工具,被他拒絕了,他的夏南枝是人,不是物件,工具那樣冰冷,怎么能用工具挖她。
燒焦的木塊還殘留著火星和余溫,陸雋深像是完全沒看到,手就那樣握上那根木塊,完全不知疼痛。
抽掉木塊后,他突然在面前看到了一只手。
陸雋深怔住,渾身瞬間僵硬,那只手握成一個拳狀,已經(jīng)完全燒焦了,呈現(xiàn)出跟木炭一樣的焦黑顏色。
那一刻,陸雋深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扼住,無法呼吸,他伸手,顫抖的手一點一點扒開壓在上面的剩余的架子,那些木架子他抬著都費勁,如此的重量砸下來,砸在夏南枝身上,她當(dāng)時該有多痛苦,多絕望。
挖到最后一層架子時,陸雋深停了下來,雙手撐在地上,整個人都在抽搐,再沒有勇氣深挖下去,低沉絕望的抽噎從他的喉嚨里溢出來。
所有人都聽到了,看了過來,看到了那只被燒得焦黑的手。
幾乎是瞬間,所有人望著男人,也望著男人身前那一小塊地方,忘記了呼吸。
消防員走上前來,想要將架子抬開,陸雋深伸手摁住他的手,“我自己來?!?p>消防員聞言,沉默了一下,尊重陸雋深的意思,往兩邊撤開,陸雋深伸手,一根一根搬開壓在夏南枝身上的架子。
那幾根架子被搬開,下面的人全然出現(xiàn)在眼前,她蜷縮著身體,一手放在懷里,身上的衣服燒沒了,身上的皮膚也被燒焦了,整個人都成了焦黑色,臉部更是什么都看不清,只能從形體上看出燒死的是個女人。
她臉上的表情更是無比猙獰,嘴巴大張著,被活活燒死,她顯然受了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