拿到林聽偷偷塞給醫(yī)生的這張紙條時,江遇躺在病床上輸著液。
當(dāng)時他憤怒如一頭野獸,不顧自己手上插著針管,用力一拔,衣服也沒穿便下樓找到了在雪地里,一筆一畫寫著周自衡的名字。
周自衡的名字,已經(jīng)被林聽抹掉了。
可是江遇心聽傷痛無法被抹掉,他手背淌著血,他全然不覺。
即使就快要病倒,依然挺拔偉岸地站在那里。
滾燙的手,用力抓住林聽的手腕,滿臉猙獰。
風(fēng)雪中,滾燙的吻落下來。
明明眼前的女人,從始自終都是他的女人,什么時候?qū)χ茏院馊绱怂佬乃亓耍?/p>
似乎只有吻她,他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。
男人的力氣,天生強(qiáng)大。
哪怕是在病人,那只環(huán)住她纖細(xì)腰身和掌著她后腦勺,將她緊緊禁錮在面前的雙手,依然強(qiáng)勁有力。
林聽怎么推也推不開。
直到唇齒里有又腥又咸的血腥味漫延,江遇仍舊沒有松手。
林聽又用力咬了一口。
拼命推開他。
風(fēng)雪中,看著眼前被推開的,唇瓣被她咬出牙齒印,流著血的江遇,她怒吼了一聲。
“江遇,你簡直就是個瘋子?!?/p>
“你這樣讓我太陌生了。以前你從來不會這么強(qiáng)迫我,從來不會如此偏執(zhí)?!?/p>
“你為什么不明白,我們再也回不去了?”
她看不見他在流血。
更看不見從他手背上淌出來的,一滴一滴,落在雪地里的鮮血。
她自動忽視了他的病情,只看到他眼里的陌生與瘋魔,“江遇,我真的快不認(rèn)識你了。”
不認(rèn)識?
曾經(jīng)他們是這世上最熟悉最親密的戀人。
江遇不顧林聽的抗拒,也不顧自己流著血,把她從雪地里走回屋子里,將她扔在軟軟的大床上。
偉岸高大的身軀,壓著身下嬌軟的人兒。
大掌將林聽纖細(xì)的手掌緊緊扣住,按在床上。
“江遇,你無恥,你放開我?!?/p>
“你不是說不認(rèn)識我嗎?我讓你重新認(rèn)識認(rèn)識,我們曾經(jīng)是有多親密無間?!?/p>
大掌落在她的腰間,拉著她的褲子就要往下一垮。
啪!
林聽用力地扇了江遇一巴掌。
清脆的巴掌聲,徹響整個臥室,驚得窗外的枝上的積雪松松軟軟地墜向地面。
屋內(nèi),只是短暫地停頓了下來。
下一瞬,暴風(fēng)雨來得更加猛烈。
林聽死死地夾著雙腿,不讓江遇脫掉她的褲子。
掙扎中,小腹一陣劇痛。
直到江遇摸到一片濕潤,伸手一看,林聽流血了。
鮮血染滿了她的褲子,也浸濕了深色的床單。
“聽聽,你怎么了,別嚇我?!?/p>
林聽額頭冒著冷汗。
腹部一陣絞痛,徹底疼暈了過去。
等她醒來的時候,她還躺在江遇的床上。
耳邊是陳叔吳嬸,與江遇的對話。
“江先生,小聽沒事吧?”
“江先生,你說話啊,小聽到底怎么了?”
陳叔和吳嬸的聲音,充滿了焦急。
而江遇的聲音,卻是沉沉的,“她懷孕了?!?/p>
床上的林聽,徹底醒過來。
她緩緩爬起來,看著坐在床邊,滿臉復(fù)雜的江遇,“你是說我懷孕了?”
江遇沒有回應(yīng)她。
他用陰郁而又痛苦還有心疼的目光,看著她。
她笑了,笑容中有激動欣喜又復(fù)雜的淚水,“我真的懷孕了,懷了周自衡的孩子?”
她沒有想到,她和周自衡只有過一夜的夫妻關(guān)系,竟然能這么驚喜地懷上周自衡的孩子。
“我真的懷孕了嗎?”
欣喜的淚水落下來。
周自衡一身孑然孤獨(dú),從來沒有體會過被人愛的感覺。
如果她真的懷孕了,那是周自衡的骨肉,她終于可以給周自衡生一個孩子。
終于可以讓周自衡體會到真正溫暖的血緣親情。
柚子也盼望著這個弟弟妹妹的到來。
太好了!
可是下一瞬,她又害怕緊張地望向滿臉陰沉的江遇。
江遇久久不說話,他打量著欣慰落淚的林聽。
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般高興,連那個時候他們一起憧憬著未來生寶寶的事情,她也沒有如此激動。
可是懷了周自衡的孩子,她高興成這個樣子。
這無疑是插在江遇胸口的一把刀。
他陰沉復(fù)雜的目光,來到了她的小腹。
那是周自衡的孩子。
這個目光,仿佛要穿過她的小腹似的,讓林聽全身緊緊一崩。
她下意識地護(hù)住自己的肚子,眼神里有了一股決絕和狠戾:
“江遇,如果你敢動這個孩子,我就死在你面前?!?/p>
江遇胸口鈍痛,“你就這么想替周自衡生孩子?”
林聽不答,又重復(fù)了一遍,“如果你容不下這個孩子的存在,我真的會死在你面前?!?/p>
那樣決絕的話,帶著她最殘酷最冰冷的態(tài)度,似乎瞬間將江遇拽入了地獄。
他的手,伸向林聽緊緊護(hù)住的小腹。
下一瞬,門口聽聞這一切的,剛剛從幼兒園回來的小柚子,拔起小腿沖到床面前,用力地咬住了江遇的胳膊。
柚子不允許這個男人,碰到媽媽的肚子。
看到小小的柚子,江遇被咬痛了,卻紋絲不動。
林聽在他右臂,留下了深深的兩排牙齒印。
二十多天過去了,疤痕清晰可見。
現(xiàn)在柚子又在他的左臂,留下兩排深深的小牙印。
他一點(diǎn)也不覺得疼。
他任由柚子死死咬著不松手。
直到憤怒緊張的柚子,抬起頭來,他才溫柔地揉了揉柚子的腦袋,“放心,爸爸不會傷害媽媽,也不會傷害到媽媽肚子里的寶寶的?!?/p>
醫(yī)生說她懷孕了,有流產(chǎn)征兆。
當(dāng)時,他是動了念頭,想要拿掉這個孩子的。
可是,他舍不得讓林聽經(jīng)歷流產(chǎn)之痛。
如果他把這個孩子拿掉,不告訴她,她不會知道她懷了周自衡的孩子。
他沒有那樣做。
那是林聽的骨肉,他也怕林聽知道后,會更加心痛。
他怎么可能舍得,如此傷害她。
面前的柚子,面色終于緩和了下來,“你真的不會傷害媽媽肚子里的小寶寶?”
那是她盼了好久的弟弟妹妹。
柚子好希望媽媽把這個寶寶生下來。
柚子也知道,這個寶寶是爸爸的寶寶,不是眼前這個男人的。
她擔(dān)憂地看著江遇。
“柚子也很喜歡這個寶寶,對嗎?”江遇輕撫她的腦袋,“我們讓媽媽把這個寶寶生下來,一起好好照顧它,好不好?”
這是女兒第一次沒有躲開。
他的手掌,更加溫柔,更加小心翼翼,輕撫過女兒的小腦袋時,眼里有熱淚流下來。
這是他第一次,如此近距離和女兒接觸。
女兒終于不躲著他了。
“柚子,爸爸一定會當(dāng)個好父親,把你和小寶寶撫養(yǎng)長大的。”
柚子沒有說話。
她害怕這個男人說的是假話。
萬一他要傷害媽媽肚子里的寶寶,怎么辦。
她一頭扎到媽媽的懷抱里,“媽媽!”
林聽一手摟著柚子,望向江遇,“你真的不會傷害我肚子里的孩子?”
江遇痛苦的目光,慢慢掃向林聽尚且平坦的小腹。
那里住著一條小生命。
他做夢都盼著,林聽能再為他生個孩子。
可是周自衡的孩子先來到了她的肚子里。
他被戴了一個綠帽子。
這屈辱,只能硬生生往肚子里咽下去。
他深吸一口讓人窒悶的氣息,沉沉嘆了一口氣,道,“放心,你喜歡這個孩子,我會視如己出。就像疼愛柚子一樣疼愛他?!?/p>
林聽知道江遇說一不二。
可她還是不放心,用謹(jǐn)慎又兇巴巴的眼神,瞪著他,“如果你敢打這個孩子的主意,悄悄讓我流掉這個孩子,我真的會死在你面前,讓你什么也得不到?!?/p>
“媽媽,你不要死?!辫肿颖Ьo媽媽的手臂,眼淚落下來,“媽媽,我不要你死。”
柚子已經(jīng)失去過媽媽一次了。
她不想再失去媽媽。
可憐巴巴地眼淚,大顆大顆地落下來。
林聽心都要碎了。
她抱緊柚子,“柚子,別害怕,媽媽一定會保護(hù)好你,保護(hù)好肚子里的小寶寶。以后你就要當(dāng)姐姐了?!?/p>
柚子擦了淚,道,“爸爸要是知道你懷了寶寶,一定會很高興的?!?/p>
江遇緊緊咬著后牙槽。
他本想冷聲警告,他不會讓周自衡知道這個消息。
可是想到林聽剛剛痛暈了過去,這才醒過來,又想著柚子小小的心靈容易碎裂,他一句話也沒有說。
在兩母女聊著天的時候,他默默地離開了這間讓他窒息的房間。
吳嬸留下來照看林聽。
陳叔則跟著他走出去,“江先生,你還沒輸完液?!?/p>
杰西也走上前,“江先生,我讓醫(yī)生重新給你輸液吧?!?/p>
下一瞬,病了一周高燒不退的江遇,像是一截被砍斷地樹枝一樣,重重地倒在了深色的地毯上。
林聽也是學(xué)醫(yī)的。
她有流產(chǎn)征兆。
褲子上染了血,沒有經(jīng)期那般夸張,但是斷斷續(xù)續(xù)依然會出血。
她知道,這個時候必須絕對臥床休息。
可她此刻躺在江遇的床上。
江遇的房間,就在她的隔壁。
她打算起身,慢慢挪到隔壁去。
剛剛起來,感覺身下面有東西流出來,嚇得她以為孩子就要保不住了,趕緊又躺了回去。
沒一會兒,江遇身邊的小陳帶著一名女醫(yī)生進(jìn)了臥室,“太太,這是江先生為你安排的保胎的醫(yī)生。江先生剛剛出去的時候暈倒了,醒過來第一句話,就是讓我安排人,好好替你保胎。他心里時時刻刻想著你,他從來不想傷害你的?!?/p>
林聽沒有應(yīng)聲。
來的女醫(yī)生給她輸保胎藥。
她怕這保胎藥不安全,特意聞了聞,是保胎的硫酸鎂和黃體酮注射液,這才松了一口氣。
小陳知道她是學(xué)醫(yī)的,見她如此謹(jǐn)慎,小陳勸了一句,“太太,先生說了會留下這個孩子,視如己出,不會食言的。你注相信他吧?!?/p>
林聽這才應(yīng)聲,“他要是醒了,替我謝謝他?!?/p>
至少,他沒有動讓她流產(chǎn)的念頭。
可是,這不是真心感謝,只是客套話罷了。
小陳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走出去后,把同樣在江遇身邊做事的父母,一個陳叔,一個吳嬸,叫到身邊。
“爸,媽,你們別幫著太太想辦法離開這里了。”
“江先生對太太也是一片癡情,他們倆破鏡重圓也是好事?!?/p>
“況且,江先生也是個可憐人?!?/p>
他都病成那樣了,卻時時刻刻關(guān)心著林聽。
這樣的男人,是值得原諒的。
吳嬸是個清醒的,她往兒子的腦袋上用力一敲,“他是可憐人,小聽就不是可憐人了嗎?”
小陳摸了摸被打痛的腦袋,臉色嚴(yán)肅起來,“反正你們別再幫倒忙了,要不然江先生真的會發(fā)怒的。還有,媽,你別忘了是誰給你發(fā)工資。”
吳嬸:“我寧愿丟了這份工作,也不愿做違心的事。”
小陳:“反正江先生讓我盯著你們倆,不只我盯著你們,還有那個藍(lán)眼睛的杰西,你們最好別惹江先生?!?/p>
暈倒的江遇,輸完了一瓶點(diǎn)滴。
他醒過來的時候,護(hù)士給他換上了新的一瓶藥,用島上罕見的小語種,對他說:
“江先生,你需要好好休息?!?/p>
可是,江遇沒有聽話,他爬起來第一件事情,是高高舉著剛剛換好的輸液瓶,走到林聽的臥室外看了看情況。
見她好好地躺在床上保胎,他這才放心。
晚上。
輸完液的江遇,退燒了,可是還是虛弱的他,第一時間端著晚餐,來到林聽的房間里。
林聽睡著了。
她迷迷糊糊做著夢。
夢里,她喊著周自衡的名字,眉心緊鎖著。
好像是一個噩夢。
“周自衡,小心!”
夢里,周自衡被周家的人追殺。
一把槍抵在周自衡的身后,嚇得林聽冒了一身冷汗。
從夢中驚醒,見到已經(jīng)坐到他床邊的江遇,她驚魂未定。
江遇的心里苦成了黃連。
他病了一周了,這個女人絲毫不關(guān)心他,連夢做都在關(guān)心著另一個男人。
可是他只能隱忍,又耐著性子將床頭柜的魚片粥端起來,勺了一勺粥,喂到她面前,“醫(yī)生說你肚子里的胚胎剛剛成形,已經(jīng)下垂了,必須絕對臥床休息。你好好躺著,我喂你吃飯。”
林聽想爬起來,“我自己來。”
寬厚溫暖的大掌,輕輕摁著的她肩,勸道,“你應(yīng)該知道,什么叫絕對臥床休息?”
學(xué)醫(yī)的林聽自然知道,只好又躺回去。
勺子里的粥,冒著香噴噴的熱氣,來到了林聽的唇邊,“乖,喝點(diǎn)粥?!?/p>
林聽緊抿著雙唇,別開腦袋,“你放在那里,我自己吃。”